百里非羽垂眸,看着自己被捏青的手背,眼波凄楚,好似有水润在凝聚。他深深地吸一口气,隐掉眼中泪花,抬头,看向胡颜,微扬着下巴,道:“爷是百里家的三少爷,以后自当娶妻生子逍遥快活,哪还有空来这六合县,和你这样的粗鄙恶妇玩耍?!说什么山水总相逢,山在北,水在南,如何交集?嗤……骗谁?!”举起酒壶,用力晃了晃,稳下心中的慌,倒下一串清冽的沉香。
胡颜将手扣在酒杯上,捂住那份荡漾,然后将酒杯滑到自己面前,抓起,仰头倒入口中,然后将酒杯倒扣在几上。
许是喝得急了,胡颜的眼角泛起湿润的水光,隐隐泛红。既像一滴红色的血泪,又像是一朵盛开在眼角的彼岸花,摇曳靡丽。
她一把夺过百里非羽手中的酒壶,仰头,将那号称可解百忧的清冽倒入口中,吞咽入腹,灼伤一片。
一壶酒下腹,胡颜面无表情地扔下酒壶,单手支头,半趴在几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百里非羽的手指动了动,终是越过几,抚上了胡颜的头顶。那里,有道伤口,落在胡颜的头上,正在愈合;落在百里非羽的心上,却一直血淋淋地痛着。因为,那道伤口,是他用棍棒打出来的。
胡颜,逼着他,恨了自己。
那道伤口,仿佛是一根毒刺,刺伤了百里非羽的手,令他快速收回了手,站起身,大步走出了客栈,登上马车。
空中洒下一滴泪珠,蒸腾出无法言说的悲伤滋味。是离别,亦是情殇。
她不需要他。
他太弱。
弱到没有资格与她比肩。
弱到……需要别人替他安排人生!
百里非羽坐在马车里,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不,也许是他吞噬了黑暗,否则周围不会这么黑。
当马儿的蹄子踢踏在地上,车轮缓缓滚动向前,胡颜睁开了眼睛,突然站起身,追出了客栈。
天边,最后一丝光亮,即将被吞没。
百里非羽的马车朝着那是光亮奔去,看似奔向光明,实则却是融入黑暗。
胡颜眼见着那辆马车离自己越来越远,慢慢变成一个虚影与黑暗融为一体,却……不能动。
她怕,自己一时冲动留下他,却护不住他。
若再让自己承受一次失去他,她……会毁天灭地,她会……疯。
胡颜的眼中泛起淋淋波光,在夜色中滑下最盈亮的一笔,是泪,成行。
她的幺玖回来了,却……又走了。
有些话,无需多说,尽管对方掩饰得再好,却不知,最熟悉你的人,若不是你的敌人,便是你的爱人。
只一眼,胡颜便知,幺玖回来了。
她无力去追究因由,只盼,君梦能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