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后,几十个碗盘,基本都是秦苒洗。
当时母亲的身体已经出现问题,重活做不了,只能做些针线活,做做鞋垫,治治毛衣之类的。
秦苒吃了多少苦,她不想回忆,真的一点不想。
她有一点比较好,就是对不好的记忆,她的遗忘速度总是很快,快到她几乎觉得自己的童年时一片空白。
生活彻底改变,她也彻底改变的时候,大概是上初中。
母亲去世以后,她就剩姥姥一个亲人。
姥姥喜欢抽烟,是那种老式的烟枪,塞烟草的那种烟。
母亲住院的医药费,全都是姥姥出的钱。
几个舅舅虽然谋划着姥姥的房产,但都还孝顺,每个月都会给姥姥一些钱。
姥姥都存着,没想到最后都花在了母亲身上。
她时常坐在院子门口的丁香树下的石凳上,看着门口来往的父老乡亲,然后亲切的和他们打招呼,之后再大大的吸几口烟。
母亲去世后的几个月,秦苒做好饭出门叫姥姥吃饭。
姥姥已经抽完了一斗烟,她苍老满是褶皱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情绪。
秦苒依稀记得,听到她的呼唤后,姥姥难得深深望她一眼,然后将烟斗在石头上轻轻磕几下,磕出烟斗里的烟灰。
幽幽传来一声苍老,“我抽了一辈子烟,也没见老天把我带走,你说你妈是怎么回事?平白无故就得了肺癌,哎!命太薄了,命太薄了。”
秦苒双拳紧紧握着,她的身上还围着母亲在世时用废布做的围裙。
是一块深蓝色的花布。
姥姥起身往院子里走去,秦苒没回话,静静跟在身后。按部就班将饭菜盛出来,准备好。
自从上高中,秦苒就一直住校,也没怎么再回过家,也没怎么和姥姥说过话。
说实话,她和她姥姥并不亲,就像姥姥和母亲一样,也不怎么亲。
从没见过姥姥对母亲如何好过,大多时候,她们都是不说话不聊天的。
秦苒大概和母亲一样的秉性,也不会主动和姥姥讲话。
这也是她为什么在莫绍岩强求她回忆漫山县时,蓦然流泪的原因。
因为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在漫山县有什么好的记忆。
生活中不是谁对你多冷漠,多狠心让你痛苦,譬如秦苒,她并不恨小姑,也不怨小姑,至少小姑讨厌她讨厌的明明白白。
秦苒若不想让自己受气,大可以绕着她,躲开她。
让秦苒真实无法忍受的是,伯伯舅舅们的落井下石,他们或许顾及颜面或许顾及老人,并不明道明抢的嫌弃秦苒,但他们会在一些关键的时刻,冒出三两句玩笑似的冷言冷语,或者刻薄几句,让你觉得无法反驳,却在你心上深深的刻上几道伤痕。
对于秦正华提议回漫山县一趟,秦苒其实有所疑虑。
据她所知,她的几个伯伯和秦正华的关系并不怎么亲切。
不过她几个堂哥堂姐和她一样上县里重点高中的事,是秦正华帮忙办的。
估计是秦正华撇不下亲人兄弟这些关系,才出手帮的忙。
秦正华是聪明的人,他自然不想身后这些人拖累他,一直不肯回漫山县想必也是怕麻烦。
秦苒走出大楼,这几日天已经黑的越来越早,她以前回家时都还是夕阳,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到太阳的踪影。
突然想到什么,秦苒赶紧摸了摸口袋,又翻了翻包。
真倒霉,优盘没拿,晚上怎么开工?
秦苒抱着一塌论文,匆匆向泌尿外科赶去。
但愿赵子炀没有下班,她临走时把他办公室的钥匙放在护士站,钥匙赵子炀走了,她估计明天就不能及时交差了。
秦苒急匆匆感到泌尿外科时,恰好遇到值班小护士,秦苒抓住她赶紧问赵子炀走没走,小护士说赵子炀刚下手术,应该还在办公室。
秦苒舒口气,终于不用赶了。
刚走至赵子炀办公司门口,门内传来一阵怪异的抽气声。
“疼~”这一声娇喘简直苏到骨子里。
“咳咳,”秦苒听到赵子炀尴尬的咳嗽,“你这应该是感染了,我给你开点消炎药,吃几天看看能不能消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