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珠似的雨打着窗棱,一场秋雨一场寒,兰煜靠在玄烨肩头,心里想着明天又要提醒内务府给皇上换件厚些的大氅。玄烨的呼吸均匀绵长,配合着胸口有节奏地起起伏伏。
玄烨紧了紧兰煜的肩,“在想什么?”
兰煜道:“午后皇上教的东西精深博奥,臣妾正在回味。”
玄烨闭上眼睛,清了清嗓,“你便没有一句实话。”
听得出来玄烨并没有动怒,兰煜戏娱道:“左右在这宫里臣妾也没别人可想,至于想什么,皇上何必非得钻人心缝里去。”
玄烨鼻翼厮磨在兰煜耳畔,“朕可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心思。”他的语调有些暧昧,“你真会说话,敏嫔连你一半都没有。”
兰煜轻轻推了推玄烨,佯怒道:“皇上偏爱在这时候提别的姐妹么?”
玄烨把手搭在兰煜身上,颇有些耍赖的味道,他咽了咽干涸的喉咙,笑道:“你才不会真吃她的醋。”他极低地呼了一口气,“敏嫔在想什么?”
兰煜不假思索道:“臣妾不知道。”
能感受到玄烨的质疑和直视,兰煜继续道:“臣妾是真的不知道。”她盯着帐顶上的八宝香袋,袋子上的流苏微微有些摇晃,那动静很轻,像是被一阵绵软的风拂过,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或许很多人的心思,有时候连自己都未见得清楚。”
玄烨下颌轻轻一动,道:“那就等她想明白了再说。”
他攥着兰煜的手,有些颓然,“你们都是朕的女人,或者说,也是朕的亲人。可是你们一个个都在想什么,朕却一点也不知道。”
兰煜的话无可挑剔,“皇上是天下之主,心里装着天下人,臣妾等一群女流,想什么做什么,皇上不必各个往心里头装。”
玄烨道:“这也是实话。但其实细想起来,朕也像你说的,连自己在想什么都未见得明白。家国,天下,自然是时时在心上,可除了这些朕骗不了自己,有些地方,有些时候,始终是空落落地一块”
兰煜想了想,“古来君王皆是落寞,不然从前那些帝王,也不会自称‘孤’或者‘寡人’。或许天下人堆在一块,皇上站在最高处,真的有旁人难以理解的孤寂。”
玄烨点点头,“所以朕时常盼着,有人能和朕站在一块,去消解那一份孤冷,去在彼此身上汲取些暖意。”
兰煜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其实皇上并不孤寂,皇后与您同心同德,未来的皇子,还有老祖宗的骨肉亲情。”她声音有些暗哑,“您有很多的亲人”
玄烨听出兰煜的伤心,带着些歉意道:“朕知道你的额娘是朕不该提这些。”
兰煜没有说话,只是朝玄烨又贴了贴,玄烨有些心意恍然,“同心同德同心时不同位,同位时却又不能同心。”
玄烨说完,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兰煜连忙扶他起来,一边为他顺着后背,一壁要唤梁久功进来。”
未及传唤,外头忽然明光一亮,便有一连串扣门声传来,兰煜掀起帷帐,且惊且奇,玄烨蹙着眉,沙哑着声音:“谁教的规矩!”
外头的声音慌乱难平,“皇上!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