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白近东轻声一叹,慢悠悠站起身,拍了拍赵译的肩膀,低声道:“我们走吧。”
“啊?”赵译回过神,茫然无措的瞧着姑父,“不看了?”
“还看什么?燕京王家,已经完了。”白近东苦笑了一声,“继续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咱们走吧,倒不如找个地方喝两杯,谋划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无疑是聪明的,越是这个时候,越能稳住阵脚而不慌乱。倘若换了其他人,早就仗着白小苗同林宇那层匪浅的关系,跑上去拉关系凑热闹了。
赵译闷闷的点着头,便也站起身来,跟随在姑父白近东身后,绕开人群,无声无息的离开了宴会大厅。
两人走到了外面,迎着寒冬深夜凛冽的风,白近东娴熟的点燃了一支香烟,吩咐司机把车子开过来。
赵译适时的凑过来,迷惑不解的问:“我还是不懂,王云靖至于那么大的反应?因为失去了一个合作伙伴,王家就会完蛋?”
“你真的是不懂。”白近东眯起眼,吐了个烟圈儿,“我给你打个比方吧,你就明白了。”
赵译点点头:“你说,我听着。”
“深山老林里,有一个小村庄,几十户人家。日子过得和和美美,但唯独有个缺陷,村子里只有一口水井,是周遭数百里唯一的水源。”白近东抽着烟,慢悠悠的说道,“而且随着日久,井里的水越来越少,根本就无法满足村民们的生活所需。村里的老人家高瞻远瞩,预感到迟早有一天,水井会干涸,子孙们将会被困死深山,于是想方设法的突围。”
他貌似来了兴致,滔滔不绝的说着,哪怕车子开过来了,也摆摆手示意司机在那边等着:
“村子派出了最精壮的年轻人,组成了队伍,长途跋涉去寻找新的栖息地。足足找了好久,还真就让他们找到了,那是一条苍茫大河,有源源不断的水流,足以确保子孙万代繁衍昌盛。于是乎,村民们便拖家带口的集体迁移,为了表明决心,离开之际连那口越来越不中用的水井都给填死了。”
赵译的脸色有点儿不太好看,低低的道:“王家,就是那个村庄。”
“嗯。”白近东重重的点了下头,“他们以为找到了源源不断的苍茫大河,可千里跋涉到了近处,才蓦然发觉,那只不过是虚幻的海市蜃楼罢了。想要转回来,却发觉那口水井也被自己堵死了。你知道么?困兽之斗啊,最凶狠,也最绝望。”
他掐灭了指间的香烟,几步迈下台阶,打开了车门。然后他又转过身来,冲着赵译招了招手:“走吧,怎们换个地方喝两杯。”
赵译扭头瞧了瞧身后灯火辉煌的盛景酒店,就仿佛有幽灵在尾随他似的,顿觉浑身发冷。
“好。”他赶紧点头,忙不迭的钻进了车厢,同姑父白近东并排坐在了一起,“燕京要出大事了。”
“没错。”白近东很平静的回答,冲着司机一抬手,车子便就此缓缓发动,驶离了盛景酒店
盛景酒店,宴会大厅内,王云靖粗暴的甩开了搀扶自己的手下人,摇摇晃晃的从地面站了起来。他的喉咙深处嗬嗬作响,状如一头发疯的野兽,恶狠狠盯视着对面的林宇,咬牙切齿:“林子轩,我也不是傻子,当初敲定业务,可是签了合约的。你们若是敢公然违约,就会面临天价赔偿!王家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就算是死,也要从你身上撕下一块肉!”
林宇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渐渐的,嘴角泛起了一抹嘲弄的嗤笑:“老东西,你可知道江南林家府最不在乎什么?”
全场静默无声,但每个人心头都有答案。
江南林家府最不在乎什么?当然是最不在乎钱了!
林宇招招手,带着陈嫣然和真月凉子沿着宴会厅内的旋转楼梯,不急不缓的往楼上走去,清冷的嗓音在屋子里回荡:
“你随意好了,任何赔偿,林家府都担得起。我手下有经验丰富的海外律师团队,很乐意陪你打跨国诉讼,玩儿个三年五载丝毫不成问题”
全场宾客们面面相觑,表情登时无比古怪。
最后这句话,方才点出了问题的核心啊。真月凉子同王云靖签了合同不假,毁约就会面临天价赔偿也不假,但问题是即便王云靖想通过法律途径讨回公道,在林子轩的各方人脉势力活动下,没个三年五载也休想拿到钱。
而那个时候,燕京王家早就破产多时了!
谁也不清楚抛弃了国内业务、中断了海外业务的王氏集团还能撑上多久,但却绝对耗不过这个时限。
王云靖的脸色登时难看至极,死死盯着林宇上楼的背影,浑身如触电般的止不住战栗,嘶声吼道:“姓林的!你卑鄙无耻!连这种背信弃义的事都做得出来,枉了你的江南巨擘之名!”
“呵呵,你当真说得好笑话。”林宇在楼梯口停下脚步,朗声笑道,“王云靖,对付你,我何必讲规则?”
他抬眼往周围扫了扫,这才发觉郑莉莉始终跟在自己身侧,皱一皱眉,抬手轻轻一拂。
霎时间,郑莉莉便惊讶发觉,自己的嘴巴能动了。
“你”她望着面前的年轻人,小心翼翼的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很重要么?”林宇笑一笑,不再理会其他人投来的复杂视线,带着陈嫣然和真月凉子径自上楼去,不再回头。
徒留下王家家主王云靖,站在宴会大厅里蹦着高儿咆哮:“林子轩!你卑鄙无耻!你必遭天谴!”
陈嫣然在走廊里略一驻足,拧起秀眉,冲着服务生吩咐:“叫保安进来,把这老东西撵出去。”
“是。”
陈嫣然快步追上林宇,轻声道:“你今天做的这么绝,王家怕是要狗急跳墙了。”
“我时间有限。”林宇漫不经心的回答,“还生怕他不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