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们有不少人,年纪大,头昏昏沉沉的。
其实……他们倒不是担心,此行会有什么危险。
这么大的船,又不是朝深海去航行,想来,是不会沉没的。
至于去和佛朗机舰船作战。
这……
这是笑话!
人家都已经出了登州,向南行了,且不说它是快船,就算是宁波水师的舰船,也不至于,会被追上。
所以,这一次所谓的出击,更具有象征意义。
相当于陛下不忿佛朗机西班牙人所为,向天下人宣示,自此之后,西班牙人,成为大明的死敌。
可是……哪怕是如此,这还是不合规矩啊。
方继藩的态度,又蛮横的很。
怎么能说滚呢?
较真的说,这船上打滚,就要下海了。
你方继藩还有没有天良,给老夫放了贷,拿走了老夫的棺材本,买了你的房,你还想叫老夫死?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个面上隐隐在抽搐。
忍着吧。
人家的爹死了,人死为大啊。
这个时候,和一个父丧的人较真,这只会拉低自己的格局。
于是……
方继藩便已扬长而去,大家伙儿,一点脾气都没有。
舱室里。
方继藩和朱厚照凝视着海图,舰船上,数十个参谋官正提笔计算着,他们计算着燃料情况,以及航程。
朱厚照手里捏着一根细长的棒子,不断的点在各处海域。
方继藩凝视着棒子点去的方向,他显得很冷静。
“按照计算,是可以追上的,我们挂起了副帆,可以节省不少的燃料,除此之外,我们在舱底,还有压舱的备用煤炭……足以,坚持到泉州……当然,这是一切都顺风的条件之下,若是遭遇了逆风,就说不准了。”
“而佛朗机人的舰船,航速比之宁波水师的舰船快一些,奏报里说是追之不及,本宫看,是有些夸张了……”朱厚照说着,放下了手中的棒子,开始俯下身,提着炭笔刷刷刷的开始计算,最终抬头:“老方,后日正午之前,若是能追上,则大事可定。”
方继藩颔首点头:“让所有的水兵和炮手,现在先歇下,到时,有他们忙的。”
朱厚照将笔丢下,道:“老方,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们也帮你报仇雪恨。”
“报什么仇?”方继藩平淡的道。
朱厚照道:“父仇呀。”
方继藩面上麻木:“我爹还没死,你看,黄金洲有传书来吗?若是家父过世,肯定会传书来,此战,非私仇,而是公战!”
朱厚照很想解释,根据他多年给人开刀的经验,三十多刀,肯定是死的不能再死了。依着朱厚照较真的脾气,非要较这个真不可。
可想了想,他晃晃脑袋,算了。
巨舰一路向南,天色暗淡下来,而后,又迎接了清晨的晨曦,迎来了烈阳,海水涛涛,顺着既定的航线,那烟囱不断的翻滚着乌烟,巨大的船身,在海天一线之间,全速而行。
只一日功夫,便倒下了数十人。
这些人上吐下泻,个个被抬入了船中的蚕舱中静养。
哪怕是还没倒下的,也个个都是病怏怏的。
这一副老骨头,怕是要交代于此了。
人们相互鼓励,又相互哀叹。
弘治皇帝在舱中,这本是指挥舱,并不狭小,可陛下在此,方继藩和朱厚照,便只好灰溜溜的滚去其他舱室里制定作战目标了。
好在,船里也有茶。
弘治皇帝喝着茶水,萧敬站在一边。
李东阳已经去了蚕室了,谢迁乃是江南人,倒是习水性,能保持着一点阁臣的风度,可是所谓的风度,也是有限的很,他依旧脸色苍白。
兵部尚书马文升,也跪坐在一边,还有一些如梁储等大臣,个个……沉默的跪坐着。
弘治皇帝呷了口茶。
他挺骄傲的。
居然自己没有晕船。
在船上已呆了一日多,依旧没有习惯,却也能体谅,这些船夫和水兵们的艰辛了。
“卿等只在船中,就待不住,说是艰苦,可这些船夫,这些水兵,常年在海中漂泊,却还需出具苦力,他们怎么就熬得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