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又打了汤给青烟,随即又舀了一碗给自己,吹凉了,饮上一口,却不知是甚么滋味,一心只想从赵阳口里打探些赵洛的消息。
“赵贤弟家尚有何人?怎么忍心让贤弟年纪轻轻就云游四方?”
赵阳温一笑,声音柔和:“家还有父母和一个弟弟,”
弟弟!
竹心神巨震,洛,洛……两只耳朵支了起来,嘴巴搭在碗边却忘了动作,只盼赵阳多多说些赵洛的事情。
赵阳果然没有让她失望,他徐徐道:“弟弟年少有为,被父母选接掌家业,我一介散人,仰仗弟弟庇护,惭愧惭愧。”
竹怔怔地看着他,那可是皇位啊,他却说的风淡云轻,恍如玩物,不禁出声问道:“弟弟继承家业,你就不愤慨,不觉得有失公道么?”
赵阳放下手里的碗,撕了一块饼,丢到嘴巴里细细嚼了,竹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却道:“我自知平庸,若是家业到了我手里,怕三五年便要败得精光。弟弟自幼便比我出色,交到他手里,父母放心,我亦安心。”
话罢,赵阳偏过头来,对着竹一笑,这一笑有如透过层层密布的阴云之射穿的一缕阳光,温暖的让人心安,“听口音,兄台不像是北地人士。”
竹心道,果然还是瞒不过人去,忙按事先编排好的说辞打发他道:“我们是大宁的商客,取了入关许可过来的。”
赵阳默默地喝了几口汤,突地问道:“大宁家你可知晓?”
庙里众人俱是一惊,竹怀着一丝侥幸,故作不解地问道:“家?甚么家?”
赵阳目光炯炯,盯着竹,平静地道:“大宁皇家的御商,专供布匹衣料,订制成衣的家。”
卫燎目露凶光,手放到了身边长枪之上,杨花按住他的手,微不可见地摆了下头。
他问家做什么?他意欲何为?难道是赵洛授意于他?
竹心一阵慌乱,面上却一片坦然,她神态自若,脸上扬起了笑,回道:“家富可敌国,自然听过,赵兄问这个做甚么?”
赵阳闻得她知晓家,露出几许喜色,又问道:“听说家的几个女儿俱都不凡,嫁入当朝权贵之家,只是,家三小姐,似乎还在待字闺?”
不是赵洛,赵洛知晓她已身陨,绝不可能问出这个问题。
他替谁问的?怎么回答?是告诉他三还在养病,还是说,死了?!
竹盯紧赵阳的眼睛,沉默半晌,终于下了决定,缓缓道:“家三小姐,四月初得了时疫,已然去了。”
赵阳手一抖,手里剩下的半碗汤倾泻而出,他却恍若未觉,喃喃道:“死了?怎会死了,怎会死了!”
他猛地抬头,脸上悲伤莫名,追问道:“这个消息可准?兄台确定么?”
竹见他满脸悲戚,不知为何,心亦是悲伤,竟是不忍再欺骗于他,偏了头,闪开赵阳的目光,落到赵阳眼,却无形坐实了他的疑问。
一滴滴泪水滑落,曾经的北楚大皇,如今北楚新帝的皇兄,赵阳竟然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少女泪流满面。
看着他,竹恍然似乎看到了赵洛,闻知她的死讯的那一刹那,怕也是如此痛哭失声罢。
她摸出一条棉帕,递给了赵阳,柔声安慰道:“她生前享尽荣华,去的时候也没受甚么苦。”
赵阳接过帕,把脸埋入其半晌,情绪稍安,闷闷地问道:“你怎知她没有受甚么苦?”
竹轻叹声,眼前的少年一片赤之心,让人莫名地信任他,竹决定说出半个真相,坦然道:“不瞒兄台,我实为府远亲。”
赵阳闻言,原本氤氲地双眼登时明亮起来,央着竹多说些家三小姐生前往事。
竹见他赤诚,心越发不解,自己似乎与他毫无瓜葛,怎会对她如此感兴趣,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心疑问:“那家三小姐与阁下是甚么关系,兄台为何如此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