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久对此多少有些意外。

以前，他们不是没有谈过沈姝情，只是沈持很少主动提及，沈姝情像是他心中不可触碰的逆鳞，哪怕是陆博峣提起她时，沈持都会表现得很生气。

沈持说了一些他年少时和沈姝情相处的细节，回想起母亲，他的表情温柔了许多。

「我前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替她讨一个公道。」沈持说，「她对我太好了，我总觉得，上天对她很不公平，为什么非要她来承担那些。」

「她走以后，我有好几次都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甚至，连曼曼也支撑不了我。」

实际上，在沈姝情精神错乱，彻底崩溃的那段时间，他已经觉得人生没什么意义了，他对陆家没有兴趣，对这世界也是绝望的，甚至一度想要和沈姝情一起离开，谋求一个解脱。

但沈姝情清醒的时候，总是会告诉他，要他照顾好沈曼，保护好沈曼，连遗愿都是如此。他答应了她，因此必须活下去……

爱不足以成为动力的时候，便只能靠恨。后来，常家就成了这个目标。

他下意识地将沈姝情生命中所有的悲剧都归到了沈家的落败之上，而常家自然而然成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重振沈氏，复仇常家，就成了他活下去的目标。

他本以为，自己在完成这些任务后，会变得开心，但并没有。

甚至，在他拿回资料和账本的时候，都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用仇恨去解决仇恨，最后换来的，便是加倍的痛苦，而这个痛苦，在得知常久并非常家人的一瞬间，达到了极致。

他那时万念俱灰，是对她的放手，也是对生命的放手……

只可惜后来，阴差阳错失去了记忆，又开始了一段新的生活。

沈持的声音放得很低，断断续续说了很多，有时显得前言不搭后语，但常久基本上都听懂了。

她能够理解沈持从小作为私生子在那样的处境下，有多么艰难，她同情他的遭遇，但不代表能对他曾经的伤害释怀。

在沈持炽热的目光之下，常久轻轻开口，「我很同情你小时候的经历，但也仅此而已。」

「我知道。」沈持对常久的这个答案并不意外，「我这些年一直不愿意面对真相，怪我。」

常久：「那你现在释怀了么，对常家。」

沈持被常久一个犀利的问题问得沉默了。

释怀了么？想通和释怀，是两个概念。

其实他很早就是想通了，即便当年沈家没有落败，以陆博峣见势眼开的程度，也不可能安分和沈姝情结婚过一辈子，即便没了柳眉，也会是别人。

这一切的原因，出在陆博峣身上，而不是常家身上。

沈姝情不愿意承认这一点，是因为她不想相信自己爱上了这样的男人，于是不断给自己进行催眠。

而沈持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因为他需要一个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

他总是认为沈姝情软弱，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母子，其实一模一样。

哪怕是到现在，他都无法真的说出「释怀」两个字。

常久从沈持的沉默中，已经得到了答案，她没有再继续追问，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她而言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一番沉默后，沈持又问起了常久宋家的事情，「你什么时候来江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