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见到雪白一张面庞,一副好气色透着红晕,菱角般的红唇定然搽了胭脂。
人间妖孽?
不,采花贼。
他有习武之人的挺拔身姿。当然也有可能把少年拔身量儿时看错,他腰间有一把刀,隐隐的往外散发杀气,这就不会看错了。
能配这把刀的人,功夫不会低,煞性也不会减。
就像雷风起自小生长在鬼子关那种易攻难守的边关重陲,他及他身边的人从骨头缝里带着煞性,这是杀人太多的缘故。
不过他在战场上,他有杀人的理由。
小香山在内陆腹地,绵延的山脉里香樟林不断,悠游恬然闲适惬意,哪里有许多的人可以杀?
密林里出贼并不奇怪,十几个大汉孔武有力恶形恶状,这不会让雷风起疑心大作,他疑心的是第一眼扫过去,这采花贼雁瓴刀杀气扑面的同时,他还完美的保持女人气质。
他也有可能女扮男装?
不不,女扮男装的姑娘谁会选紧身夜行衣,男装罗袍有许多样式可以选择,实在豪放的也会选边城外胡人衣裳,但是,凡还有一点正常的姑娘扮成男装,谁会选一件绣花夜行衣在大白天里行走?
雷风起见过几个采花贼,或者说他亲手缉拿过几个,在内陆犯事妄想通过鬼子关出边城逃避追捕的人里有这样的强盗。
他们明明是男儿身,神情柔和眸光带怯,随时随地能恶心死男人。如果缩身在女眷绣楼里,眼神不尖的公差休想看出端倪。
功夫往往也偏阴柔,但杀人太多的凶器终究会带着血债模样。
也可能,佩带偷来的宝刀。
日光上升,悄悄的把暖意带来,清晨白曦渐渐转为明媚金黄,照在这绵延平缓小山脉里几十家寺院上,它不是采花贼应该出现的地方,他们应该去的是夜晚香闺绣楼芳舍兰斋。
答案并不难想,小香山海拔不高离城池不远,方便香客进香又方便攀爬,每天络绎不绝的香客里有不少美貌女子。
大片大片的香樟林除去一小部分天种天收,风送飞鸟繁衍生息,其余的绝大部分都由方圆城池里的人种植而成。
几个男女走进来,争着笑道:“这是我种的树,看看今年又长这么高,我都快看不见树顶。”
随后他们的目光定住,看到香樟树旁黑衣绣紫藤及大红牡丹花的虞雾落,虞雾落清楚的记得自己男装,新鲜感让她带着兴奋拱拱手,同时记是自己是个女子,对男人的神情疏离遥远,对女子露出亲切微笑。
一个时辰出去,风姿出众的她收到十几个果子、几块肉脯,另外各种点心和馒头包子无数,及男子们的嫉妒愤怒憎恶嫌弃。
好在她腰间佩刀,没有男子敢和她讨论自家的点心果子肉脯通过妻子妹妹的手,落到虞雾落的手上。
据说古人美男子被掷果盈车,虞雾落今天除去暂时没有车,其它享受的是同等待遇。
这让她只能拉起风帽,放弃继续享受春风,在听到树林外面又传来女子说话声时,抱着果子肉脯和点心馒头包子,对着一旁岩石下的山洞走去。
一直密切注视她的雷风起露出愕然,怎么?
被发现了?
这不可能,偷窥敌人是将军的能耐之一,雷风起有把握他的目光在这几步路里不惊扰对方。
可是,那每走一步就玉瓷白净更加明显的妖孽走来了。
有一个半高的男子自雷风起背后转出来,压低的嗓音飞快带足好奇:“咦?你们中原男子和女人一模一样。”
雷风起没好气:“这不是男人,这是妖。”
“妖精?”半高男子神情里迫切关注,笑道:“我从没有见过中原的妖。”
“你老家有妖吗?”雷风起又呛一句,随即,见到妖孽袖口上牡丹花栩栩如生如在眼前,采花贼随时就能进洞里来,低低忙道:“你别再说话,我来问他来历。”
半高男子嘻嘻一笑重新转回雷风起背后,又飘出来小小声的一句:“如果他知道你准备进京做中原皇帝,应该向你下跪吧。”
虞雾落听到细碎语声诧异于岩石洞里有人时,雷风起耸耸肩头向天做个怪相。
皇帝?
谁能明白全国都在津津乐道他将进京登基,而当事人稀里糊涂,不知道京里那帮子人犯的哪门子失心疯,他不知道原因吗?
想到这里,岩石洞外又传来说话声,娇俏女声欢快活泼:“三姐快点儿啊,那个美男子就在这个林子里。”
犹豫不愿意和陌生人同在一个山洞的虞雾落一溜轻烟儿般的蹿进去,她可再也不能多抱果子肉脯和点心,哪怕加一小块也不行,也不愿意再被热情的少女打扰,天真娇憨的少女敢于走近她,试图仔仔细细看清她风帽下容貌,这种与陌生人拉近的距离让仕女有不安之感。
直视陌生人、火辣辣眼神盯着别人、说着话说想走近,在仕女受到的教导里,这都是极不得体的行为。
每一个仕女都不应该助长这种行为,避开,从而避免天真少女一再的在举止上犯错,这是一种好行为。
岩洞口不算太大的原因,让洞里仿佛黑暗遍地,勉强能看清有两个人,一个高高的个头,另一个只到他腰际时,便立即眼睛生出痛感来,高个男子的眼神犀利如刀,在这黑暗里又亮如日光,炽烈的灼烧到人。
虞雾落以最快速度适应初到暗处的短暂失明,随即,睁大她明珠般的大眼睛,狠狠瞪了回去。
奶娘说,走江湖的人需要凶狠些,否则被人看轻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