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奉车都尉,皇帝自是常能见到的。
可董旻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大汉朝的皇帝陛下。
深夜,皇宫。
照规矩,能在这时候还留在宫中的男人,就像持刀误入白虎堂,多少都要丢掉点什么。
可无论大头还是小头,董旻都不想丢。
事实上,他对如今这位皇帝陛下的印象并不好。
灵帝在时虽然贪财好色又重用阉宦,但好歹还遵守一些起码的礼仪规则,与士人共治天下。
而眼前这位……
为人倒是很亲和,但做事总是有股子邪气。
就没听说过哪家皇帝会派羽林卫绑架自家大臣的!
比起对待士人和大臣的严苛,这小皇帝对侍卫宫女和太监们反而极好,或许是年岁还小视之如亲朋的缘故吧。
董旻战战兢兢地在在那,看着楼台栏杆前小皇帝的背影,心思烦乱。
晨间被关进房中写了封“家书”规劝二兄回返长安,自己本就想这么干,也让他快些远离这是非之地,自是欣然允诺。
可被关了一整天,好不容易从房中出来,却就见到这小皇帝出现在门外。
也不说话,就那么站在高台栏杆前,俯瞰赏景。
那背影倒是把他个大活人吓了个够呛,不知所为何来?
想到自己藏在“家信”里的猫腻,董都尉就越发觉得那背影看起来瘆人。
现在他生怕这古怪的小皇帝突然转回身,然后笑着吩咐那黑大个儿一句:
“把他丢下去。”
……
刘辩并不会把他丢下去,那是纣王的剧本。
他现在正在学翻花绳……
凉州结绳这门技巧源于绑缚牲畜的各种绳结绑法,后来几经传播改良,才有了现在这装饰和实用并存的效果。
这东西种类繁多,需要心灵手巧,还要常年练习,不是三两句话就能学会的。
至少刘辩就觉得自己有生之年是学不会了。
不过这不重要,宫中来自凉州的人不少,并不需要他亲自动手,自有人把事情办妥。
发现自己没有这方面天赋,刘辩就把自己编的稀烂那条塞进袖子,取出之前吩咐人准备好的另一条绳结。
转回身,将它挂在手上。
只一晃,刚刚还只是战战兢兢的董旻霎时间脸色全白,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董都尉,朕的手艺如何?”
“陛下……陛下……自……自是……”
刘辩问的轻描淡写,董旻却已震惊的说不清话,口中只剩断断续续。
按说以他多年“潜伏”洛阳的经历,换成面对旁人不该如此不堪才对。
可惜,被皇帝亲自审问这种事不是平常人能享受的荣誉,董旻接受不了也实属平常。
一击奏效,刘辩并不想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直击核心。
“你兄弟二人,一个引兵潜伏帝都之侧,一个屈身侍奉朕之身旁,如此行事到底是何居心?!”
厉喝出口,董旻惊恐之下口中讷讷猛地吞了回去。
“说!”
刘辩趁热打铁,不给他丝毫喘息机会。
暗信既然落在皇帝手中,董旻也知道现在没了狡辩空间,也不敢多想其他,连忙竹筒倒豆子般将一切都招了。
“陛……陛下,臣等兄弟二人忠心可鉴,绝无悖逆之心啊!陛下!”
声嘶力竭地喊了两句,董旻似乎找回了口才,连忙膝行两步,跪在刘辩脚边连连磕头。
“臣居于京中,沐两代皇恩,又享尽繁华,怎会有如此大逆不道之想。只是念及老母年迈、家兄位卑,苦于西北风沙已久,想给他寻个晋身之资……”
“所以,你们就里应外合,兵挟洛阳?”刘辩语调阴冷,毫无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