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五章 阿波罗神庙(1 / 2)

“皮皮鬼,你在那里偷偷摸摸地干什么呢?”

宾斯教授安静地飘在图书馆深处一座空荡荡的书架旁,手里捧着自己给自己开的条子和一本刚刚从书架上取下的书,目光扫过那些少的可怜的魔法史书籍的书脊,头也不回地问道,“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图书馆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霉味,但宾斯教授并不在乎这个,他也闻不到味道,落满灰的纱帘让射进来的阳光呈现出一种仿佛晒干了的橘子一般的橙色,透过他半透明的乳白色身体,给他染上了同样的色彩,也让冰凉的宾斯教授感觉自己暖洋洋的。

大门上的铁链被弄到地上的噪声在图书馆中回荡着,穿过微微打开的门缝,挤到了城堡的走廊中,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逛来逛去,穿梭在茂盛的槲寄生的叶子之间,敲响了四所学院的大门,得不到什么回应,只好灰溜溜地回到了它诞生的地点。

现在还在学校里的教授,只剩下了宾斯·卡斯伯特一人,但他并不在意这种孤独,相反,他享受它,享受着一个人翻看这些几百年都没有变过的历史课本时那种熟悉的、仿佛和当年还活着的老朋友聊天喝酒时的错觉,为此他甚至戒掉了自言自语的坏习惯。

“宾斯,你在看什么呢?”皮皮鬼发出一阵咕咕嘎嘎的怪笑,扭身化作一团卡通的龙卷风飞到宾斯教授身边,抢走了他手里的书籍,义正言辞又滑稽可笑地做着鬼脸说道,“皮皮鬼大人严重怀疑你勾结了校外的黑巫师,所以专门来盯着你,防止你破坏皮皮鬼大人的家园。”

“你有什么高见吗?皮皮鬼,如果你没什么事,就请离开吧。”

“我当然有事,宾斯,皮皮鬼大人盯了你很久了,以前你每到假期,也只是每星期来一次图书馆,抱着那些只有你看的书就走,完事儿在第二周把它们还回来,”皮皮鬼把自己拉成一根面条,一圈一圈地缠住宾斯教授,把那本书藏在背后挤眉弄眼地说道,“但是今年你每天早上五点钟来,晚上十点钟走,雷打不动,也不看书,皮皮鬼大人怀疑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样啊,”宾斯教授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看到了皮皮鬼眼里的寂寞,感叹道,“看样子你比我还要无聊啊,皮皮鬼。”

“没有坏小子和傻姑娘们让皮皮鬼大人作弄了,”皮皮鬼一把把那本书丢到空中,捏住鼻子用力憋气,一秒钟就把自己憋成了一枚鼓鼓囊囊的气球,他吐了吐舌头,松开捏着鼻子的手,气球泄气,他也飞到了半空中,“皮皮鬼领主大人巡视自己的领地也没什么意思。”

“我想血人巴罗可能对自己封地臣民的身份持保留意见,”宾斯教授抬起胳膊,那本险些掉在地上的书又回到了他的手里,他爱惜地拍了拍封底上沾着的灰,把手悬在皮皮鬼的头顶上,虽然幽灵并不能触碰到城堡精灵,但他还是做出了摸头的动作,用一种给低年级的学生讲课的口吻说道,“这是妖精叛乱的历史书,如果你感兴趣,在这个假期,我可以把它讲给你听,你会爱上这段历史的。”

他低下头,把手里的书翻到正面,正准备擦拭上面的灰尘,但在看到书名的瞬间,他仿佛被蛇怪瞪了一眼,石化般呆在了原地。

“皮皮鬼大人对什么劳什子历史不感兴趣,”皮皮鬼在书架里钻进钻出,瞟了一眼书籍的封面,做作地怪叫起来,“你不要以为皮皮鬼大人不识字!哇哈哈,老糊涂虫,老糊涂虫,糊涂宾斯不记得自己刚刚看过什么书啦!”

他的叫声惊醒了整座城堡,黎明的鸟虫鸣叫声从禁林的方向响起,他猛地从图书馆的窗户钻了出去,大呼小叫地重复着刚刚编的蹩脚歌谣,想要告诉所有能听到话的人这个好消息。

但没一会儿,他便耷拉着脸沮丧地回来了,城堡里没有一个学生或活着的教授,那些幽灵也不搭理他,合不拢的下巴软绵绵地拖在地上,像条米虫似的蠕动到宾斯教授身边,幽幽地说道“其实这是你和那些不法之徒交流的密码本吧,宾斯,你还是被皮皮鬼大人逮到了。”

宾斯教授没有搭理他,原本就老迈不堪的双手抖得更厉害了,封面上短短的文字在他的老花眼中越来越模糊,简直就是一团丑陋的墨渍。

皮皮鬼见宾斯不离自己,更加沮丧了,但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再次把宾斯缠了起来,忘记了“大人”的诨号,兴奋地说道“宾斯,告诉我那些人是谁吧,咱们一起把这个该死的学校炸了怎么样?或者在校长室里养两窝蟑螂,等邓布利多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宾斯教授还是没有理他,颤抖的双手伸向书页,想要把它翻开,但一次次的尝试都失败了。

“你中风了吗?宾斯?”皮皮鬼惊诧地问道,“死了还能中风吗?我是不是也需要开始预防中风了?毕竟皮皮鬼大人年纪也大了……”

看着宾斯教授磨叽的样子,他伸长脖子瞟了一眼封面,一字一顿地念出了它的名字。

“《古希腊魔法史卑鄙的海尔波与黑魔法的诞生》。”

他挠了挠头,伸长胳膊,一把翻开了书页“什么玩意儿?你小时候的情书不会就夹在里面吧。”

泛黄发脆的页脚在他粗暴的翻动下“哗哗”作响,在第一页被翻开的瞬间,它还是泛黄的空白纸页,宾斯教授感觉自己早已不存在的心脏猛地向地下坠去,失望从这个孤独的游魂深处向四面八方弥漫。

但皮皮鬼的惊叫将他拉回了现实。

“哇!自己写自己的书!”

宾斯教授透亮的乳白色眼睛中倒映出一行行整齐的文字,它们的笔触异常古老,颜色也浅得难以分辨,但行文与语法却和当下流行的英文没有什么区别,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正握着笔在纸上记录,古老的笔锋弥漫出一股腐朽的味道,但宾斯教授却能够同步地看到它写在纸上的每一次落笔、每一处修改、每一张画技拙劣的配图,他看到了一圈被栅栏围起来的牛圈,正准备思考这是什么,这张配图就被擦掉了。

仿佛在书页的另外一边,有另外一个人正在嫌弃地擦去图画,紧接着,一座被几十根女性柱(一种比较细的古希腊柱子,大家应该都见过)围起来的宏伟剧院在寥寥数笔中建起,紧接着出现的是周围古朴的城市,远处的青山,以及青山之上、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灿灿的神庙。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受,一个千年之前便已经死去的人在千年之后看到了更古老的年代落下的每一笔、真实的历史,相比墨迹,他更觉得这一个个字体熟悉的单词是一块块橡皮擦,擦掉了那团阻挡在探寻历史的人面前的西元前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