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不止能在隐藏地中的巫师耳边响起,更响彻整个巴黎,那庞大到难以用目光全部囊括的伏地蝠挥动着自己的身躯,像一块低伏于地上的云一般,将原本就混杂着阳光、暴雨与电闪雷鸣的天幕搅得一团糟,在摆脱了隐藏地屏障的束缚后,它恣意地舒展身躯,黑纱般的触须不断地向外延申,就和十七年前一样,黑色的薄纱挂满了巴黎的天空,它穿梭在纯白色的城市中,从雾气中蔓延而出,宛若将洪水倾泻在了关押着牛头米诺陶斯的迷宫里,水银泻地一般顺滑地向外流动,大多数看到它的巫师都难以想象这是一只活着的生物,更难以将它和插画中的伏地蝠联系在一起,只觉得是格林德沃出于审美需求而登场必带的特效,这种连巫师都难以理解的瑰丽生物对于麻瓜而言就更恐怖了。
他们尚未从拔地而起的白色城市带来的惊异中冷静下来,就看到了和十七年前一模一样的恐怖场面,尽管那团火并没有烧到现在,但莫大的恐惧却让他们的心里燃起了一般无二的火,这些火焰犹如鬼魅一般穿梭着伏地蝠黑纱躯体的周围,将天空映成了一片冷酷的蓝色,甚至真的有幽蓝色的火光从天顶冒出,令人分不清幻觉与现实。
黑纱有规律地律动着,将格林德沃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略带沙哑的嗓音并不恼人,甚至有些好听,但空灵回想中蕴含的属于格林德沃语言的魔力却越过鼓膜与大脑,直直地刺入听众们的心中,让本就蔓延的恐惧更加滋生了。
“是的,恐惧一直存在于你们身边,想象一下,你们每天一起生活的同事、朋友乃至家人里,有人能够通过轻轻挥动一根塞了毛的树枝夺走你们的生命……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们出于某种原因并不会轻易夺走你们的生命,但在夺走你们除生命以外的一切时,他们享有至高无上的特权。”
格林德沃带着笑意的声音回荡在巴黎城的上空,这股笑意传入麻瓜们的耳中,变得如讽刺一般刺耳,仿佛军队在教训他们的俘虏,牧场主在调教他们的牲畜,但格林德沃并不会在意平庸者的感受,对他而言,连魔法都难以接触到的巫师,更是平庸者中的平庸者。
“当然,你们大可以恐惧,就如同强者享有主宰弱者一切的特权一样,弱者也享有特权,恐惧的特权,恐惧是属于弱者的特权。”
麻瓜们想要反驳,却在这灭世般的场景下失去了所有底气,哪怕为了维护万博会而特意停在巴黎周边的坚船利炮与精兵强将,也在属于魔法的重压之下丧失了勇气,缺少人的武器也沦为了一堆无用的废铁。
格林德沃闭上眼睛,张开双臂,从一开始到现在,没有一发子弹射向他,他不由得大笑出声,笑声中满是不屑,是对曾经自己的不屑。
“我甚至还担忧过你们钢铁的军队,在庸碌之人的操控下可能会对掌握魔法的精英产生威胁,现在想来,真是大错特错,”格林德沃冷声说道,“或许出于怜悯,让你们蒙在鼓里才是掌握权力者最合适的选择。”
麻瓜们本该在强烈的恐惧下晕厥过去,但空中弥漫的清新灵却强行让他们瞪大眼睛,难以到黑暗中逃避,他们得到了与格林德沃这位黑魔王直接对话的权利,甚至在魔药的作用下,活跃的思维令他们瞬间明白,自己在听一位恶徒的独白。
“怜悯他们,怜悯他们,一定要怜悯他们……”
法国魔法部长听到他的话,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抑制的喜色,他默默地祈祷着,希望格林德沃真像他所说的那样,让所有人继续蒙在鼓里。
他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圣徒们朝圣般的静默,也没有察觉魔法部的巫师们因强权而不得不沉默的无奈,他没有控制自己的音量,让原本纯粹的演说加上了一丝杂色。
格林德沃没有反应,但已经有圣徒从背后击昏了他,将他缓缓拖走,他们的心潮早已在格林德沃允诺的世界中澎湃起来,随意地撕毁了之前的禁令,向胆敢干扰他们信仰的人毫不留情地发动攻击。
“当然,像我这样恶迹斑斑的人怎么会有怜悯之心呢?”格林德沃的语气中多了一丝贯穿他人生的愤怒,“你们,生活在肥沃的土地上,掌握着巫师们一次次出让的资源,可带来的又是什么呢?为享乐与征服而发展的科技,无尽的贪欲与和这贪欲毫不匹配的能力……我们容忍了你们太多年,这个世界和时间容忍了你们太多年,可我们只等到了无穷无尽扩张的蛀虫,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愚蠢之人的一切,只有在真知灼见的掌控下才能发挥自己的价值,否则只是一滩毫无意义的污泥。”
巴黎沉默了。
沉默到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他们清晰地感受到格林德沃语气中的愤怒,更大的恐惧笼罩心头——拥有这般力量的人要降下惩罚了,他们无比清晰地知道这一点。
他们的目光缓缓地挪到了城市的最高处,那座纯白色的摩天大楼被伏地蝠的躯体包裹,已经看不真切,但他们是多么希望有人能拯救自己,从魔法的毒手中拯救这座城市,强行看清真相的怨恨早已被格林德沃的一番宣言击散,甚至就像从未出现过,尽管他们看不知内情,但清楚,那个人就在那里。
“当然,和我不同,有人心怀怜悯,他觉得你们需要面对真相,当然,他或许是对的,这样你们的心里至少有些准备,但倘若他能看到你们现在可怜的模样,一定会失望透顶,”格林德沃嗤笑道,“有人相当你们的守护神,但哪怕真的有神明的守护,又怎么会叫醒一群懦夫呢?”
格林德沃猛地拔高音量,他激昂的音调令城市震颤不已“你们用来征服的子弹为何不敢射来一发?安心跪下吧,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他果然没安好心,他在利用你,纳尔,在你送来真相之后,他再送来更残酷的命运,”汤姆眯起眼睛,透过黑纱望向隐藏地的方向,摇了摇搭着自己陷入昏迷的纳尔逊,无奈地骂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像你一样疯狂,不管不顾,你以为这是在玩过家家的游戏吗?这样压榨自己,死了以后可以给我说‘嗨,我们再来一把’?”
汤姆咬紧牙关,为了不让纳尔逊的努力在格林德沃的插手下付之一炬,他举起魔杖,站了出来。
“砰!”
格林德沃的话语在处被打断,一道红色的光束从他的面前飞速穿过。
他惊讶地转过头,废墟中,男孩举着颤抖的胳膊,射偏了咒语正是从他的小臂处射出,它穿过了黑门,穿过了黑塔,掠过了格林德沃,沿着一条直线向纳尔逊的方向射去,正是沿着那条他在装修黑塔时要求的阳光经过的光路,但这阳光并没有来自头顶,而是来自地上。
邓布利多看着眼前的男孩,脸上的惊诧是自他到巴黎后最强烈的一次。
敢于打断格林德沃的,竟然是一个这样年轻懵懂的孩子?
“如果你们祈祷有什么人会成为你们守护神,那样就大错特错了。”
汤姆从纳尔逊的口袋里找出一把椅子,把他摆在椅子上,转过身,迎向格林德沃从被打偏的魔咒贯穿的通路中投来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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