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止是郑鑫觉得百思不得其解,扬州城之中绝大多数人都对刘大炮的行为不甚理解。
毕竟刘大炮历来都是很客气的,也实在不像是一个嚣张的人。
即便是这位相公真的是为了整他而来的,两个人即将要展开斗法,但是斗法的方式多了,政治斗争而已,没必要上升到人身斗争,不死不休的地步吧
现在这么个搞法,刘大炮与郑鑫已经不是公事上的敌人了,而是妥妥的,私事上的仇人,郑鑫即便只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也必须弄死刘大炮。
更严重一些的话,如果郑鑫是那种脾气暴烈的性格,那这俩人就是要么你死要么我活的关系了。
慕容嫣不理解,于是特意找到了刘大炮要与他下棋。
刘大炮在郑鑫来了之后总不能继续鬼鬼祟祟地躲在孟义那,自然,也就躲不着慕容嫣了,以至于下棋之前慕容嫣先是狠狠地揍了九儿一顿。
九儿也是无奈,她的处境和邱炎其实也差不太多,李婷对他们来说都是亦师亦母的关系,甭管是为了什么吧,既然现在嫁给了慕容德丰,他们现在就是真一家人了。
面对这慕容德丰的亲女儿,即便是为了李婷的这个婚后生活考虑,哎受点委屈就受点委屈呗,那能咋整。
反正她的武功比慕容嫣确实是高出一筹的,让她出出气,也总不可能打坏了她。
而这个事儿对慕容嫣来说好歹也有了好几天的缓冲期,这会儿,相对也没一开始时候那么生气了,打得倒是也并不算太狠。
打完一顿之后,这心气儿,也就顺畅了,至少并没有继续再揍刘大炮这个“媒人”一顿。
反而还很是关心刘大炮与郑鑫的不死不休。
刘大炮闻言则自信地笑着道:“哪来得不死不休,我又没睡他媳妇杀他孩子,无非是让老二对他的学生、跟班出了一次手而已,而且还没有杀人,他难道还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儿跟我同归于尽不成么”
“可人家,毕竟是当朝相公啊,这和当街打他的嘴巴子有什么不同。”
“对啊,我就是想要当街打他的嘴巴子啊。”
“为什么你又图什么”
“就因为他是当朝相公啊,我与他之间的地位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而我的目的却是逼迫他与我进行谈判,甚至要做出一定的妥协。”
“来软的,想让他跟我妥协实在是太难了,人家是相公,我总不可能用贪污受贿这种方式把他腐蚀拉拢吧,人家又不差钱,那自然就只能跟他来一些硬的了。”
“然而正因为我们俩地位的差距过于悬殊,一旦我与他进行斗法,就算是我赢了,他也很难接受与我在一个平等的地位上进行谈判。”
“相反,他只会认为是因为他自己没出全力,只会是认为,我只是小赢一时,他终将赢我一世,这样就特么没完没了了,而我又不可能真的派人杀了他。”
“从来都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有个相公,无时无刻的想弄我,我也受不了,倒不如索性一开始就逼他出全力的想要弄死我。”
“这样,如果他这一波弄不死我,想来应该就能对我有个清晰一些的认知了,到时候再给他一个台阶下,给他一点面子,自然就会跟我谈了。”
“你很有信心啊,一个当朝相公,被你如此撩拨,到底能爆发出多大的能量,谁也说不好。”
刘大炮也唯有苦笑:“是有一点风险,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又不是我在主动找事,我现在越想,越觉得上次用攻城弩杀我的就是盐铁、三司,甚至极有可能本来就是出自这位郑相公的授意,朝廷派他来查案,这可以说是贼喊捉贼了。我和一个要杀我的人怎么妥协那自然就只能是逼他跟我妥协了。”
“你啊,胆子是真的大。”
“嗯……你……还好么你爹那头……”
“我爹已经进成都了,呵呵,还搞了个百骑夺门,据战报说,是他率领两百骑兵日夜兼程,直驱成都城下,趁着敌军反应不及时,直接一鼓作气的杀入城中,砍杀贼首,收复了成都。”
本来很振奋人心的战果,事实上这样的一封战报确实也是朝野震惊,一下子就将原本有点平平无奇的慕容德丰给整成天下名将了,甚至现在就连民间议论,也在那他与李存孝相互比较,军中更是已经有了慕容德丰天下第一猛的说法。
但在了解其中内情的慕容嫣看来……呵呵。
虽是亲爹,依旧鄙视。
刘大炮则道:“这些事情我当然是知道的,天策府那边,已经与当地农会合流了,目前为止一切都还是顺利的,甚至于他们还管我要织机、要木匠、要熟手的工匠。”
“最近我正忙这些事情呢,老实说义字门里工匠、木匠,我有的是,但派人家去川蜀,这相当于直接暴露我和天策府的关系,怎么能瞒得住人,被挑选之人又是否值得信任,倒是很是让我感到为难呢。”
“我想问的,是朝中对你父亲的安置,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具体的章程这次他百骑劫成都,应该狠狠地打了王全斌那个沙陀人的脸了吧,即便是他什么都不说,朝廷,也一定会认定王全斌是在养寇自重吧现在川蜀的事情,到底是你父亲说了算,还是王全斌说了算”
慕容嫣想了想道:“我了解得也不多,不过眼下朝廷方面确实是在因此而争吵不休就是了,说到底,新官家并不想让我父亲握有太大的权力。”
“这是为什么相比之下,你父亲代表的应该是中央禁军才是吧,反倒是王全斌才代表着地方军阀。就只因为他出自殿前司么”
“那就是因为他出自殿前司了吧,对于新官家来说,防殿前司,甚于军阀、反贼,否则他也不可能扶着那曹彬上来。曹彬根本就不会打仗,但他是皇亲国戚,而且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听话,能处理好复杂的人际关系,官家害怕殿前司这一系的势力再大起来,他就制约不住了。”
“嗯……那他现在能制约得住殿前司么亦或者说,你父亲在成都,会有变数么”
慕容嫣不屑地道:“他想当先帝,那要看他有没有先帝的本事了,王全斌的事,不是他想保,就能保得住的”
说着瞥了一眼一旁的九儿,道:“王全斌是沙陀人,天策府内部很大一部分凝聚力就来自于这种无谓的民族仇恨,再加上他在川蜀地区的暴行,现在有了我爹与他们里应外合,若说哪天王全斌被天策府的刺客暗杀,那却是一丁点都不觉得奇怪的了。”
刘大炮闻言笑了笑,倒是也认可了慕容嫣的这个说法。
其实这个时候王全斌如果够聪明,应该自己去死,还能保留下自己的一世英名,反正他已经七老八十,也没几天活头了。
这样用性命做一张投名状投奔殿前司,让慕容德丰可以十分合情合理的收编了他麾下的兵马,殿前司也会欠他这一份人情,换言之以后他的后代家人就都是殿前司一系了。
殿前司其实从来都不是某一个人人的,而是大家伙儿的。
否则他若是活着,那才是既不容于目前军方势力最大的殿前司,也很难做那新官家的嫡系亲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