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外,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这么大的官来到地方上,乡贤迎接是最起码的礼仪,刘大炮是正五品指挥使,即便明知道此人来扬州城会对自己不利,甚至极有可能就是冲自己来的,但那也得接一下人家不是。
只见郑鑫此人,虽是个地地道道的文官,却并未坐车子、轿子,而是与他的随从各坐在了高头大马之上,都身穿着戎装紧身衣服,一路奔驰到了扬州城外才勒马而驻,卷起来的尘土被微风轻轻吹拂,甚至飘到了他们这些迎接的人的头上。
够嚣张,刘大炮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萧峰和麾下一十八骑。
丫一个纯文官,装得倒是强横暴烈,颇有一点来者不善,想给这扬州上下一个下马威的那么点意思了。
沈毅在最前面,满面堆着笑,非常热情地对沈毅的到来表示了欢迎。
郑鑫也是在下马之后十分温和地扶着他的手将其搀了起来,四下扫了一圈,道:“苏宁衔没来接我”
“苏节帅人在江宁,下官已经特意写了书信与他,想来,就在这一二日间,他应该就会亲自来扬州城拜访相公了吧。”
“哦可是我怎么听说,至少两天前他还在扬州城参观一个叫楼房的东西该不是因为知道我要来了,所以连忙跑去江宁躲我吧,你再写封信让他过来,他也不嫌折腾么”
沈毅一愣,心知,这个郑相公这是早在扬州城里有探子,来之前已经把扬州城的情况摸得比较清楚了,顿时脸上便露出了一点慌张之色。
却是也只能尴尬地笑笑。
“我听说,扬州城有一位豪杰,绰号叫做黑心熊,不知是哪一位啊来了没有”
好家伙,直接在大门口点自己的名。
刘大炮也只好站出来冲着他行礼道:“不敢自称什么豪杰,扬州巡防营指挥使,参见大人。”
“嗯,果然是草莽英豪啊,哈哈哈,听说日前扬州骚乱,就是你领着人手平定的,了不起啊,正经军队都束手无策的天策府之乱,居然被你领着民兵给平定了。”
“相公过奖了,下官不过是因为在扬州土生土长,比较熟悉情况罢了。”
沈毅见状连忙插嘴道:“相公,城中已为您备了酒席,特来为您接风洗尘。”
他却是笑着拍了拍黑心熊的肩膀,笑道:“接风洗尘不急,本相来扬州城是办案的,况且本相现在也不饿,饭留着晚上再吃也是一样,先去府衙吧”。
说罢,却是干脆与随从把马匹扔给沈毅等一众随行官员,自己则背着手昂首挺胸地当先走进了这扬州城中。
一众的其他的乡贤官吏,都被这郑相公的神来一笔感到有些无所适从,一时间面面相觑,都以为这相公此举,似乎颇有一些折辱的意味在里面。
沈毅见状,忧心忡忡地凑过来道:“比想象中还要不留面子,若是我所料不错,他应该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让我做这扬州知府了,否则,万不会一丁点的情面都不给。”
“我听说郑相公以前当过三司使”
“是,当过一年的三司使,而且此人宦海沉浮,十余年来一直都在三司的框架之内做官从政,盐铁、度支、户部都干过,在他当上三司使之前,更是干了长达六年的度支使。”
“之所以不让他干这三司使了,也正是因为此人在三司实在太久,门生故吏遍布三司内外,先帝恐当今官家登基之后难以制衡,这才把他的位置换到了政事堂,任职了参知政事,但,实际上依然主管着财税用度相关的事情。”
“这么说,那,就怪不得了,看来此前咱们俩的猜想还真是对的,此人就是来扬州收钱,收拾我的。”
沈毅闻言不由得苦笑,神情复杂地看着他道:“老弟啊,哥哥我这次,算是被你连累惨了,此时此刻,我与你已经站在了同一条船上,身家性命可都压在你的身上了,哎,怎么事情就走到这个地步了呢。”
却是事到临头,又有些后悔,此前他给予刘大炮那么多的支持了。
“沈老哥何必把事情说得如此严重,真要是出事儿,也是我死你伤,我可能会死,你却是万万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想了想,刘大炮却是觉得,这个郑相公居然连点表面功夫都懒得装,那自己,好像也没有必要陪着他过什么场面功夫了。
干脆,却是摘下自己的礼帽交给沈毅道:“大人,小人突然感觉自己身体不适,相公既然要查案,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先回家休息去了。大人您帮我把我的帽子带去,替我礼貌礼貌便是。”
“你……你这不是折辱他么”
“他把我晾在这给他牵马,难道不是在折辱我么”
“你……你……哎,你这样做,那就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本来就没有。”
说完,刘大炮伸手摸了摸郑鑫留下来的马,赞叹道:“此马神骏啊,真不愧是相公,居然能拿的出这么多这么好的马。”
说完,却是干脆翻身骑上了郑鑫的高头大马,打马扬鞭,直接把马给骑自己家去了。
只留下沈毅目瞪口呆地看着刘大炮打马进城的背影,丝毫不理情面地超过前方正在步行进城的郑鑫一行,马蹄子卷起来的尘土又杨了他们一脸。
好半天才吐出一句:“都这么嚣张,倒是显得我懦弱无能了。”
恨恨地锤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没办法,只得拿起刘大炮的帽子,跟了上去。
郑鑫一行人也被刘大炮这一举动给整得愣住了,好半天才有人反映过来道:“那是黑心熊吧。”
“那是咱们的马吧。”
郑鑫则是面色阴沉似水,好一会儿,见身后的沈毅跟上来了,回头面色不善地盯着他道:“沈大人,这是何意啊”
“这……黑心熊说他突然感到身体不适,先回家了。”
郑鑫没有说话,反倒是他的随从不满地道:“身体不适我怎么没看出他身体不适的样子我看此獠分明就是目无上官,在藐视相公。”
沈毅闻言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心道,这么明显的事儿你还说出来干啥。
郑鑫憋了好久,才道:“本官在地方上也不是没有做过,但是如此嚣张的土豪劣绅,却还是第一次见,真真是开了眼了。”
这却是直接把刘大炮打在了土豪劣绅的位置上,而不是朝廷命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