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开房(1 / 2)

浓重的酱油怪味之中,刘大炮深深一礼之后起身,而慕容老太太、苏宁衔、沈毅和慕容嫣则一时间齐刷刷的失语了。

有些话,刘大炮没说那么直白,但意思谁都懂。

酱油是新东西,但制作需要食盐,使用时一定程度上也可以替代食盐,本质上其实也应该是盐政的一部分才对,但其实盐政本来也是扬州的重中之重,是具有一定垄断效应的,再加上这东西的新,朝廷的不熟悉,此物的操作空间可以说是极大的。

几百万乃至几千万利润的东西,从其中随便抠一点下来,不管是留下来用于公事还是留下来一点中饱私囊,这里面极大的经济利益已经到了影响政治的地步了,莫说只用酱油来养慕容老太的三千老兵,拿这个钱把整个江南东路的兵马都养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说到底,这是一样足以让扬州这个地方衙门进一步增加自己的话语权,进而拥有更多与开封谈判资本的东西。

盐政毕竟是由开封主导的,而且扬州说到底只能垄断全天下四成左右的用盐,可操作空间有限。

但如果搞酱政,这里头扬州的主导权可就太大了,只要他们这边把配方和工人管得严格一点,缉私的工作搞的好一点,至少二十年内,整个大周除扬州之外其他的地方应该是搞不出来酱油厂的。

说句大实在话,一旦有朝一日天下重新分裂,扬州和江南东路凭此酱油一物,就算是想要争霸天下,都能凭空多出三成胜算。

而此物绝就绝在刘大炮不但是发明创造者无疑对此最懂,同时他本身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掌握私盐的流通,换言之这玩意到底能不能像盐酒一样赚取那么大的利润,很大程度还真是他刘大炮说了算的。

退一万步来说,做糖不甜人家做醋酸啊,在酱政的这个问题上想把他刘大炮踢出去完全不可能,甚至这个事儿还真就只能让他来主导。

正好他手上还有一支新成立的巡防营,主要任务是为了防止再一次发生大规模的帮派暴乱,但问题是这种大规模的叛乱十年之内又能发生几次那平日里岂不是没什么事干岂不是正好由他刘大炮来缉私最合适不过了么

这个钱和公廨钱一样,刘大炮肯定似乎一文都不往自己兜里揣的,这玩意牵扯太大,刘大炮名义上沾都不会沾,到手后牵头开厂的事儿那都肯定是要交给慕容老太太来做的。

谁让她面子大呢。

刘大炮也是没办法,他造这酱油原本压根没打算拿出来,可结果自己莫名其妙的当上了这个指挥使,也就莫名其妙的卷进了这扬州城,这江南东路的文武之争当中。

正所谓二妇之间难做媳,他这么个不文不武的官,文武都能管他,换言之就是俩人都能给他定kpi,这俩人就算是关系融洽,都得把他折腾个好歹,更别说这文武之间的明争暗斗了。

他这根墙头草不管是往哪边倒,另一边都能欺负死他。

两头不靠,那叫走钢丝,那叫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是人都遭不了这个罪。

没办法,为了不被欺负,刘大炮只能把这东西拿出来了,架在两个婆婆中间的儿媳妇不好做,但如果这个儿媳妇能管家里的钱,那就不一样了。

俩婆婆只会争先恐后的巴结你,拉拢你,谁也不敢欺负你了。

刘大炮一直强调肉烂在锅里但是一直没说这肉到底怎么分,也是这个意思。

怎么分,他刘大炮说了算,看我心情。

却是要仗着他黑老大能够控制私盐的身份硬要上牌桌了。

官职上你们俩都是封疆大吏我这个小小的正五品比不了,但就卖酱油分钱的这个事情上,你们都得受我的制,咱们至少也得是平等关系。

尤其是最后说的那个话,态度上虽然还是极尽谦卑,但话里的那个意思却无疑已经极为强硬了:我并不是个软柿子,谁特么也别想欺负我!

至于这样的东西搞了之后,他刘大炮到底是变得更黑了,还是更白了,那还真就顾不得了。

慕容老太、苏宁衔、和沈毅都听得明白刘大炮的弦外之音,好半天,还是苏宁衔率先长长地叹息一声,伸出一只手来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兄弟,大才啊。”

沈毅则紧随其后地补上了一句道:“小熊兄弟,真乃是国士之风,怪不得就连慕容老夫人都对你如此器重啊。”

老太太最后,则是在意味深长地看了刘大炮一眼之后,却是反而道:“你们啊,都是瞎搞,今天咱们干什么来了小熊今天新店开张大喜的日子,那还有满座的高朋都还没来得及招呼呢,光陪着咱们了,嫣儿你也是,知道你喜欢与人论政,但论政也要分场合不是都怪你,本来这私事聊得好好的,非得拽到这公事上来。”

慕容嫣则借坡下驴,顺势对刘大炮欠身一礼道:“确实是我的唐突了,还请熊指挥使不要见怪才好。”

说着起身,然而看向刘大炮的眼神,却是已经变得完全不同了。

另外三人的关注点都是在酱油,在酱政上,然而慕容嫣却不同,此事于她是没有半点直接的利益相关的,心态自然也更加洒脱一些。

却是忍不住细细地回想起刘大炮与她的论政来了。

这所谓的政治立场,对苏、沈、乃至刘大炮来说更多的还是屁股决定脑袋,嘴上说的全是主义心里想的全是生意,关注点都落在实处上。

然而慕容嫣不同,她是女子,没有任何官身,以后也不可能有官身,她看书学习那就真的完全是出于兴趣了,却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也是在场之人中最纯粹的。

别人感兴趣的是酱油,而她感兴趣的,却是李刘大炮在拿出酱油之前所说的那些话。

世人皆言儒家好,她却偏偏推崇法家的观点,这既是她出身将门的视角使然,却也确实是她本身对法家观点的认可。

她认可法家的观点不是因为这套观点能给她本人带来什么好处,只是单纯的认为这套观点很对而已。

本来,她对所谓的既国强又民富这套说辞是嗤之以鼻的,只道这些只不过是酸腐儒生的大言不惭之言,然而刘大炮在说完之后却是马上就拿出了酱油。

他的本意固然是拿这酱油来是给两位一文一武的封疆大吏看的,但在慕容嫣看来,这却是一篇反驳了自己的,最好的策论。

却是忍不住对刘大炮的思想观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亦或者说,是对刘大炮这个人,产生了兴趣。

简单来说就是没吵够,上瘾了。

因为平日里与她论政的人本就不多,而且大多数人要么是法家思想要么是儒家思想。

法家就不必说了,她身边所能接触到的人大抵上都是法家思想的拥趸,但往往都是不求甚解,无非是屁股决定脑袋,因为军人背景不愿意裁军,为了反对文官们所谓的休养生息,硬找了法家背书而已。

然而即便是与她论政的文官、儒家,所说所思也永远都是四书五经的那一套,在她看来空洞而又迂腐,拿来治国毫无用处的空话。

既不能说服自己,也让她觉得这样的辩论无趣且无意义。

结果今天遇到刘大炮,却是真真正正的让她感受到了一种精神上的洗礼,至少,这刘大炮说出来的东西在她看来确实是值得思考。

但,这还没辩出一个所以然呢,怎么就结束了呢

这就好像办那个事儿的时候刚刚有了要吹的感觉的时候,突然噶的一下,男方结束了。

上不去,下不来。

简直让她难受死了。

偏偏三名长辈还都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而且包括刘大炮本人在内,除了她之外真的没人关心打嘴炮的论政,她也不能再强行开吵。

那个眼神啊,自然就忍不住时不时的就往刘大炮那去飘。

刘大炮也注意到了慕容嫣的眼神。

这小妮子什么意思一直有意无意的瞅我干嘛

他倒也没有自恋地认为这娘们是看上自己了,毕竟且不说大家身份上差异巨大,癞蛤蟆有时候会去幻想吃天鹅肉,天鹅总没有看上癞蛤蟆的道理。

就说这年龄上,他刘大炮其实也已经有点够不上青年才俊的边了。

按照刘大炮的记忆,黑心熊今年应该已经三十有五了。

这个年纪在现代社会或许还算正当壮年,但其实在古代社会中,已经差不多都可以当爷爷了,四十岁在古代都可以称老夫了。

而慕容嫣虽然不知道具体年龄,但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左右的样子,这特么其实都已经差辈了。

以至于感受到慕容嫣那炽热的眼神,刘大炮感觉自己的后背都一阵阵的冷飕飕发凉。

而众人一行回到了烟姿楼的舞池,果然见里面已经开始有点群魔乱舞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