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粥,小菜,配了一个咸蛋,刘大炮吃得津津有味,脆爽的萝卜嚼在嘴里嘎吱嘎吱响得很有节奏,杜孟东则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刘大炮吃早饭。
好一会才道:“我倒没什么舍不得的,只是二哥与我风格不同,我管这船行也许多年了,下面的弟兄们也都熟悉我的做事风格了,贸然换二哥来接手,我有些担心弟兄们会不适应。”
刘大炮笑道:“你这还是舍不得啊,你放心,大哥说到做到,一定会给你补偿,也一定不会亏待了你,之所以这么干,主要还是为了安抚老二。
人贩子这个生意我是一定要渐渐关掉的,不拿出点东西来安抚,我怕他心不甘情不愿的,反倒是闹出幺蛾子。
酿酒的这门生意我预计是要赚大钱的,又实在是不放心让他参与,他那人太张狂了,若是赚了钱,只会更张狂,不合适。”
“干咱们这一行的,没名气的时候要狂,要吃山珍海味,要穿绫罗绸缎,要打肿脸充胖子,但有了一定的名气之后却一定要内敛,要谦逊,老二这方面,照你差远了,所以有好事,我还是交给你更放心。”
“当然,你管理船行这么多年,肯定也会有用得顺手了的人手,大哥我也不是那不近人情的人,自然可以一并带出来,酒坊开张,总是需要一些人手的。”
杜孟东见刘大炮似是心意已决,知道再推脱恐怕就有点不合适了,当即点了点头,便将此事给应下了,却又道:
“说来,咱们三兄弟上一次一块饮酒还是上个月的事情,最近事忙,总是聚不到一块,三天后我有一家食肆要开张,不如今晚由我来做东,咱们一块喝喝酒,也试试我新从开封请来的这个庖人的手艺,大哥以为如何”
“又有食肆要开张了好啊,我没问题,晚上我没什么事儿,回头你问问老二的时间吧。”
“行,那大哥我还有点事,就先告辞了。”
说罢,杜孟东转身告辞,甚至还特意冲着一旁手足无措的喜儿微微拱手,微微低头行了半礼。他是个做事滴水不漏的性子,尤其是擅长于拉拢那些看上去好像不需要拉拢的人。
对每个下位者如沐春风的尊重,已经是刻在这个男人骨子里的本能,无时无刻不让人记住他的好。
只是待他从刘大炮的府上出来之后,脸上那谦虚温和的笑容却是片刻的功夫便收起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副不甚开心的愁容。
跟在他身旁的心腹郑海生跟了他多年,对这杜孟东比对自己老婆还要了解,见状忍不住问道:“东哥,可是和熊爷聊得有什么不快么”
对这郑海生他倒是没什么课避讳的,叹息道:“大哥说要我把船行的生意交给二哥来做,我自己带着人走,他则会以一个据说一定赚钱的酒厂给我作为补偿。”
郑海生闻言皱眉道:“这是……想要挑拨东哥与二哥的关系”
“是这个意思了,二哥与大哥的关系现下已经很是微妙了,大哥想要打压二哥,但二哥手中兵强马壮,只怕是他也颇为忌惮的,却是要硬绑着我上他的船了。”
郑海生想了想,试探性地道:“龙哥一向强横,依着您的作风,就不能避其锋芒,稍作忍耐么大哥和二哥之间若是真的有了什么矛盾,咱们隔岸观火才是最有利的。”
杜孟东摇头道:“不是那么容易的,若只是要我受些气,吃点委屈,自然是无碍的,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二哥行事霸道,船行的弟兄们必然会不习惯,也必然会与二哥发生矛盾,都是跟了我多年的弟兄,我不可能不管不问,说不得,还会陆陆续续的有人主动跑来跟我,我总不能不要,二哥也不会心中没有芥蒂,这是大哥的阳谋,破不了的,只能受着。”
郑海生忍不住恍然道:“原来是这样,这大哥的手段……还真是高明。”
“是啊,大哥他平时外表上总是一副大大咧咧没有心机的莽夫模样,但其实心里这思绪,却是比谁都细的,若说他没想这么多,我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
“说到底近些年来大哥把越来越多的精力放在了上面,这下面的事大多都是交给我和二哥来做的,他又是个恋权的性子,挑拨我和二哥,他才能抽身事外,保持对门子里的掌控。”
“那东哥,可以破局之术”
“哎,正要与你说此事呢,三天之内,无论用什么方法,开一家新的食肆出来,我以此为理由,今晚上约了大哥和二哥来我府上吃饭。”
“有什么说得开的说不开的,尽量提前拿到饭桌上来,说不得就算是有什么解不开的,也能先一步得了二哥的谅解,尽量不伤交情。若是能有个什么机会让二哥在饭局之上再欠我一个人情,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郑海生忍不住道:“东哥,您为什么不私下去约二哥,而是要三兄弟一块呢大哥如此阴沉的心思,若是您能与二哥抱团,想来,就算是大哥,也只会是投鼠忌器的吧”
杜孟东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啊,格局还是小了,眼睛里这是只看到江湖上这点事儿了,大哥在衙门里的关系太稳了,事实上这些话,大哥刚才还点了我呢,在那些真正的大人物眼里,咱们这些人,就是个屁。”
“说到底他才是不良帅,是捉钱人,只要这两个身份不丢,他就永远是我们的大哥,这叫做民不与官斗,就算是我和二哥联合起来,也斗不过他的,他想除掉二哥或许还有些难,但想除掉我,却是轻而易举的事。”
“你啊,以后不要再说这种幼稚的话了,多看,多听,多学,刚才大哥跟我说的一句话很对,现在我转送给你,你记着,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是,我明白了,谢谢东哥教诲。”
……………………
另一边,刘大炮自是不知杜孟东肚子里的百转千回,依旧在自顾自地吃着早饭,见一旁的喜儿站在角落手足无措,眼神中似乎极是紧张的样子,想了想问道:
“喜儿姑娘早上吃饭了么”
喜儿闻言怕怕地摇了摇头。
“既然没吃,那就坐下一块吃点吧,都是些清粥小菜,我一人吃也是无趣,尤其是我吃着你看着我坐着你看着,更是怪不适应的。”
喜儿一听,心中更是七上八下,一听刘大炮说她看着吃饭不适,更是急的几乎要哭出来了,忍不住双腿一软,跪着就狗爬一样地到了刘大炮的膝前。
“那,以后您吃饭的时候您坐着,我跪着可以么要不,要不我给您捶捶腿亦或者是……是……”
是了半天,却是脸色通红的也是不出个所以然来。
刘大炮一时哭笑不得,一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跪在他的膝间看他吃饭,给他整得也是浑身难受,以及一点点的害羞。
说实话他也不是柳下挥,若是两情相悦,哪怕仅仅只是简单的钱色交易,他也不会介意稍稍放纵一番,尝试一下**的滋味。
但一想到这喜儿是被卖给自己的,说难听点和强抢民女似的,其心中对自己恐怕只有无尽的恐惧,甚至一点点恨意,那点粉红色的暧昧气息便突然变得扭曲起来,无论如何也提不起性质。
有些男人可能喜欢勉强,甚至越是强人所难就越是兴奋,但刘大炮不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心理到底是不是圣母婊。
“喜儿姑娘你听话是只听后半句的么我的重点是让你坐下吃饭啊,来,坐下吧,吃点粥。”
喜儿这才不情不愿地坐在桌上,却是没等吃饭呢,就又忍不住哭了起来,眼泪珠子吧嗒吧嗒地掉,整得刘大炮都无奈了。
“我让你上桌吃饭,你哭什么呀。”
“熊爷,您……我能不能问一问您想把我卖到哪去可不可以不卖我我想跟在熊爷身边,我愿意留在熊爷身边,求求您了熊爷,我很能干的。”
刘大炮简直莫名其妙:“你干嘛啊,我什么时候说要把你卖出去我答应你不把你卖掉,行了吧”
说着,却是又主动找了一方手帕递给她道:“给你,擦一擦眼泪,妆哭得都有点花了,留在我身边先做个贴身丫鬟吧。”
喜儿呆愣愣地看着刘大炮,以及刘大炮递给她的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