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合众之力(1 / 2)

交错串联的刀光将蜂拥而至的血肉斩的七零八落,破碎的血沫纷飞,艾伯特有留意躲避它们,可还是被些许的鲜血溅在了身上,令他忍不住地皱紧眉头。</p>

其实艾伯特算不上是一个有洁癖的家伙,只是在他生活的那个时代里,艾伯特自小就被教育成一位真正的强者,而一位真正的强者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要保持着从容与体面,哪怕下一秒就要被铡刀斩首,也不能流露出一丝的慌乱。</p>

理论上,这样的教育在那个时代里,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即便放在现在,也能令人理解,但奈何艾伯特学习的太好了,把这一系列的守则深刻进了自己的骨子里,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依旧坚持着。</p>

“说来,这么多年里,我一直依靠着万众一者苟活,但我并不是像那样沉眠者一样,直接睡在黑暗里,什么也不做的。”</p>

即便面对这无数袭来的扭曲憎恶之物,艾伯特依旧不紧不慢地挥砍着,还有闲心与耐萨尼尔交流。</p>

“我就像一位旁观者,注视着秩序局的变化。这种感觉很奇妙,见证许多新人入职,又见证许多老员工退休,还看到了一个个改变世界的大事件……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p>

耐萨尼尔没有回应艾伯特的话,炼金矩阵布满魂疤的他,可没有艾伯特那样从容不迫。</p>

致命的热能横扫向四面八方,将那些试图蠕动、闭合血洞的血肉们,纷纷烧成凝固的焦炭。</p>

炽热的鲜血从耐萨尼尔的脚边淌过,他看到整个那宛如胃壁的墙壁剧烈蠕动了起来,浮现起一个又一个畸形的凸起,随后一头头血肉造物从其中钻出,嘶吼着冲向他们。</p>

“我很早就关注过你了,耐萨尼尔,”艾伯特接着说道,“从我角度来讲,其实你我应该算是熟人了,从你入职那一天起,我就一直注视着你,亲眼见证你成为副局长,乃至走到如今这一步。”</p>

耐萨尼尔调整了一下呼吸,大吼着回应,“我该说你是一个偷窥狂吗?”</p>

听到这样的回答,艾伯特哈哈大笑了起来,紧接着,手中的军刀再次闪烁起致命的弧光,将一头头血肉造物劈倒。</p>

只是这一次艾伯特的动作显得迟钝了些许,离开万众一者的时间越长,他的衰老的速度越快,更不要说,艾伯特逐渐察觉到了,这些血肉造物正在逐渐变强。</p>

“偷窥狂吗?”</p>

艾伯特喃喃自语着,“其实,我觉得我应该算是一种守望者吧?”</p>

军刀再次嵌入血肉造物的体内,艾伯特皱起眉头,先前还能一举撕裂的血肉,这一次却像是砍进了岩石里,动弹不得。</p>

艾伯特果断双手握起军刀,以太震荡四溢,以绝对的力量,强行将眼前的血肉造物斩杀。</p>

尸体破碎倒下,还未完全落地,就被从胃壁上延伸出的触手卷起,进行消化与回收,流淌的猩红鲜血里,艾伯特留意到了那么一丝的灿金色。</p>

滚动的热浪从艾伯特的身后掠过,耐萨尼尔冒着炼金矩阵熔毁的风险,强行加大了力量的输出,一举将数头靠近的血肉造物烧得灰飞烟灭。</p>

以太再度荡起,秘能蓄势待发,耐萨尼尔大喊道,“我觉得,现在并不是一个怀旧的好时候。”</p>

“我觉得也是。”</p>

这次艾伯特认可了耐萨尼尔的想法,紧接着,他又说道,“这些怪物变得越来越强了,就连荣光者的力量斩杀他们都有些吃力了。”</p>

耐萨尼尔也察觉到了这一情况,他问道,“你觉得这是怎么了?”</p>

在他问话的同时,轰鸣的爆炸声从他们的头顶传来,万众一者仍在奋力挣扎,哪怕此刻的它几乎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样貌,身上挤满了一个个巨大的肉瘤,几乎要与王权之柱融为了一体。</p>

但在万众一者之上,那些身影屹立依旧,既不惊慌,也不害怕,就像是在等待着些什么一样。</p>

“凝浆之国!”</p>

艾伯特奋力斩开又一道畸形的身影,大吼道,“那些源源不断的灿金之魂,正强化着此地的所有血肉,不止是瑟维斯,连带着王权之柱一并得到了巨大的增幅!”</p>

温热的鲜血飞溅,淋在艾伯特的身上,传来一阵黏腻的恶心感,但就算艾伯特再怎么洁癖,难以忍受,这种情况下,他都没时间去处理自己的卫生问题了。</p>

军刀反复挥砍,自身的以太无差别地向外溢出,压制着那些附着在自己身体上的血液,稍有不慎,这些血液就会进入高度活化,变成一簇簇猩红的肉芽,将自己的身体吞没。</p>

“我们不能把瑟维斯与王权之柱,视作两个东西,”艾伯特跟随着自己的直觉喊道,“他们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p>

“见鬼,你不该和我说这些!”耐萨尼尔红着眼,燃烧的铁拳将眼前的血肉造物砸凹,“你应该和伯洛戈讲这些!”</p>

“抱歉,抱歉,果然还是老了啊,反应都迟钝成这样了。”</p>

艾伯特的身影忽然加速,冲到了耐萨尼尔的身旁,军刀横斩,卷起一道巨大的半弧,将范围内的血肉造物们纷纷斩裂。</p>

倾尽全力的一刀成功在密集的包围圈中斩出了一片净土,血肉造物们纷纷倒下,被王权之柱回收,更多的血肉造物则在胃壁之后蠕动,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钻出来,角落里无数的肉芽狂舞着,这感觉就像被一头怪物吞咽进了肠胃里……</p>

感觉上,好像也没差多少。</p>

艾伯特抬手搭在耐萨尼尔的肩膀上,他们成功击退了王权之柱的一轮攻击,争取出了些许喘息的机会。</p>

在血洞之外,诸多的血丝与触手狂涌袭来,但好在万众一者的掩护及时降临,高浓度的以太在半空中炸裂,巨大的血肉炸裂成一团团的火球,猩红的血雨下个不停。</p>

大量的鲜血倒灌了进来,汇聚成猩红的溪流,艾伯特的目光注视着这道血流,目睹着它淌向血洞的更深处。</p>

这道血洞完全是由万众一者的力量强行开凿出来的,放眼望去,就像一团巨大的血肉与错位的建筑混乱地堆砌在了一起,变成一团扭曲憎恶的结合物。</p>

伴随着王权之柱深处那起伏的、宛如地震般的心跳声,这道深邃的血洞还在有规律地收缩着,在其尽头,伯洛戈与帕尔默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只能隐约地感受到他们的以太反应,以及血肉之下,鲜血狂涌的暗流声。</p>

“我有想象过终焉之战的残酷,”耐萨尼尔低声道,“但想象总是追赶不上现实啊。”</p>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就像焦土之怒刚爆发的那一日,我只以为这只是极为普通的一场局部战争罢了。”</p>

艾伯特笑了笑,回忆起了从前,“那一天,我下午还去海边游泳来的……谁曾想,这场战争会持续如此之久,影响如此之广。”</p>

耐萨尼尔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打量着眼前这位传说中的初代局长,耐萨尼尔可以说是听着这位初代局长的故事,一路从基层职员干到了副局长。</p>

明明已经和艾伯特并肩作战了有段时间了,耐萨尼尔依旧有种不真切的感觉。</p>

不止如此,眼下的一切都充满了不真切的感觉。</p>

短暂的宁静中,艾伯特突然又说道,“仔细想一想,还真是沉重啊。”</p>

“怎么了?”</p>

耐萨尼尔疲惫极了,不止是身体的劳累,精神也是如此,在这空隙的时间里,他的脑海几乎不会主动思考任何事,而是专注于恢复体力,如同机械一般,等待着下一轮战斗的开始。</p>

“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里,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死于凝浆之国中……你不觉得很沉重、很压抑吗?只要我们能早那么一点解决掉凝浆之国,就能在无形中拯救许多人。”</p>

艾伯特长长地叹了口气,“结果我们就在这闲聊,浪费时间。”</p>

“其实也算不上浪费时间。”</p>

艾伯特又补充道,“就算我们冲上去,也只是无意义地送死罢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人心情变得更糟糕了。”</p>

耐萨尼尔眨了眨眼,如今他的注意力只能专注于眼下这些事了,艾伯特所讲的,什么成千上万的人,此刻对他来讲,只是一行冷冰冰的数字。</p>

“我本以为,你会是一个寡言少语、冷淡至极的家伙,”耐萨尼尔努力提起精神,“没想到你会想这么多,比我预计的要有血有肉多了。”</p>

“哈哈哈,没事别想象这种事,”艾伯特露出笑意,“说不定在别的职员眼中,你这位副局长,也被猜成一个这样的人呢?”</p>

耐萨尼尔反应了一阵,露出一副难看的笑意。</p>

忽然,周遭的血肉再一次剧烈蠕动了起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耐萨尼尔明白,休息的时间结束了,一头一头血肉造物从胃壁之中钻了出来,猩红通透的体表下,隐约能看见它们体内流淌的金色脉络。</p>

那是灿金之魂、黄金之血。</p>

经由凝浆之国的强化,这些血肉造物一个比一个难缠,要不是两人是荣光者,恐怕早已倒在了这连续的袭杀中。</p>

战况再一次变得激烈艰难了起来,耐萨尼尔尽可能地平稳输出自身的以太,以避免触发魂疤对炼金矩阵的影响。</p>

这种情况下,耐萨尼尔光是控制自己的以太,就快占据了全部的注意力,只能完全依靠着下意识的本能去作战。</p>

一道道的血痕在耐萨尼尔的体表绽放,他的变得血淋淋的,诸多纤细的肉芽在伤口的边缘生长,但还未完全爆发,就被滚烫的火焰灼烧成了一块块的焦黑。</p>

耐萨尼尔强忍着痛苦,精神轻微地恍惚了起来,他能战斗到现在,完全是在凭借着一股子的执念了。</p>

余光瞥见艾伯特,他也变得伤痕累累了起来,并且在诸多的伤口下,艾伯特变得越发苍老了,头发几乎全部变成了灰白,原本英俊的脸也布满了皱纹。</p>

时间在艾伯特的身上飞逝,可他的精神依旧年轻。</p>

闪烁的军刀将耐萨尼尔身旁的血肉造物一举劈碎,艾伯特搀扶起摇摇欲坠的耐萨尼尔,他露出微笑,脸上的皱纹拧在了一起。</p>

“没完没了啊……”</p>

耐萨尼尔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他察觉到周遭的血肉又一次蠕动了起来,这一次并非是有血肉造物要蜂拥而至,而是王权之柱的血肉化进入了下一个阶段。</p>

两人所处的这片区域,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砖石、钢铁可言,唯有猩红的血肉永存。</p>

因此,王权之柱全面控制住了这片区域,大块大块的血肉从缺口处增生了出来,连带着胃壁也迅速膨胀,向着两人挪移推进过来。</p>

耐萨尼尔下意识地想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但他刚抬起脚就硬生生地停了下来。他想起了还在血洞深处的伯洛戈和帕尔默,如果自己离开,他们两人将无疑成为王权之柱的猎物。</p>

然而,留在这里也同样是死路一条,猩红的血肉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压抑的氛围让人窒息,仿佛连最后一丝生路都被夺走了。</p>

“看样子,献身的时候到了啊。”</p>

耐萨尼尔挣脱了艾伯特的搀扶,独自站直了身体,体内仅存的以太缓缓升腾,将他那破损不堪的炼金矩阵再一次映亮。</p>

光芒变得越发耀眼之际,炼金矩阵忽然闪灭了几下,耐萨尼尔升腾的气势直接衰弱了下去,整个人也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咳出鲜血。</p>

耐萨尼尔恍惚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眼下的无力后,他暴躁地咒骂着,锤打着地面。</p>

情绪的失控只持续了数秒钟,耐萨尼尔抬起头,略感悲伤地说道,“看起来,这就是我的极限了。”</p>

耐萨尼尔本想最后一次全力释放自身的秘能,以那绝对的燃烧与热量,把自身化作炽热的烈日,将这片血肉完全烧毁,为伯洛戈与帕尔默的返回打开生路。</p>

可在这接连的战斗下,过量的以太令魂疤如同反复破裂愈合的伤口般,进一步地增生,一点点地限制住了耐萨尼尔的力量。</p>

耐萨尼尔想无视魂疤的限制,冒着自身炼金矩阵熔毁的风险,舍身引爆这一切,可到头来,他自身储备的以太量根本不足以支撑这一自杀式攻击。</p>

莫大的无力感席卷了耐萨尼尔的身心,他很少会落入这般的困境,即便在秘密战争时,也不曾这样的狼狈过。</p>

艾伯特伸出手,强行把耐萨尼尔拽了起来,“你可不能死啊,耐萨尼尔,你还没见证到最后一刻呢?”</p>

“最后一刻?”耐萨尼尔看了眼不断收拢的血肉,怀疑道,“还能有什么呢?”</p>

“自然是新世界、新秩序啊。”</p>

艾伯特意外地乐观,直到这种时候了,他居然还笑的出来。</p>

话音未落,艾伯特向着不断收拢的缺口斩出一道以太洪流,精纯的以太以纯粹的能量形式喷发而出,宛如一道无限延伸的光耀之剑。</p>

耐萨尼尔略感意外地看着艾伯特,他怎么也没想到,艾伯特战斗到这种程度了,居然还能有如此充足的以太量,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吸引力自艾伯特的体内迸发,无情地号召着周遭的以太。</p>

以太虹吸。</p>

海量的以太重新涌入艾伯特的体内,将炼金矩阵撑出一道道微小的裂隙,裂隙汇聚在了一起,变成一道道横贯路径的疤痕。</p>

“怎么,我没有提过吗?”艾伯特再次斩出一道以太洪流,如同热刀般,剔除着腐肉,“我是本源学派的荣光者,操控以太对我来讲,再容易不过了。”</p>

艾伯特紧接着凭空攥起一把以太刀剑,将一头试图靠近的血肉造物一剑贯穿。</p>

以太的涟漪向着四面八方喷发蔓延,强行压制住了试图愈合的血肉们,涌动的辉耀光芒中,艾伯特收敛起了笑意,神情变得严肃起来。</p>

“耐萨尼尔,你得活下去,就像一部电影需要一位观众,我们的史诗,也需要一位见证者。”</p>

艾伯特提起耐萨尼尔的衣领,硬生生地将这个高大的家伙向着缺口外拖去。在耐萨尼尔的记忆里,这应该还是他第一次这样被人拖着走。</p>

“你可以让其他人去见证这一切。”</p>

耐萨尼尔隐隐约约知道艾伯特想做什么,他想挣开艾伯特的手,但全身却提不起力气。</p>

自身仅存的以太正勉强维持着以太化,确保自己不会立刻死去,诸多蠕动的肉芽从伤口里长了出来,耐萨尼尔觉得自己就像长满蛆虫的腐尸。</p>

“其他人?其他人可没有你这样的才能,”艾伯特高声道,“我不仅需要你活下去,见证这一切,我还需要你在这之后,带领秩序局重建起新的秩序。”</p>

耐萨尼尔觉得自己的眼皮很重,快要睁不开眼,“重建?你在说些什么?”</p>

“就是字面意思的那样,”艾伯特凝聚起一道以太闪电,劈倒又一头血肉造物,“重建新的秩序!”</p>

耐萨尼尔低落道,“这一切都要毁了,还有什么新秩序可言呢?”</p>

“毁了?谁说我们输定了,相反,我觉得我们赢定了……我们注定会胜利!”</p>

艾伯特的声音爽朗,哪怕浑身遍布着伤口与鲜血,他依旧露出那副自信镇定的笑意,拖着耐萨尼尔砍倒一头又一头的血肉造物,强行阻碍着闭合的胃壁。</p>

反复的斩击下,军刀上逐渐遍布起了一个又一个的豁口,刃锋坑坑洼洼的,刀身也布满了裂隙,在又一次地奋力斩击下,军刀彻底破碎掉了,无数的金属碎片纷飞。</p>

艾伯特握起空荡荡的刀柄,眼神里闪过一丝缅怀与怜惜,仿佛碎裂的不止是军刀,还有他与这把武器一起度过的漫长回忆。</p>

松开手,艾伯特干脆地丢掉了残破的刀柄,攥起一把以太刀剑,大笑着砍倒一个又一个碍事的身影。</p>

血淋淋的血洞外,万众一者被王权之柱吞食了大半,除了位于鲸首的那些身影外,它那庞大的身体已完全被猩红覆盖,触肢缓缓地锁紧,像是有无数巨大的蛔虫盘踞在它的身上。</p>

以太的冲击有气无力地进行着,瓢泼的血雨接连不断。</p>

除了王权之柱的反击外,无言者们也追击到了此地,他们没有共享凝浆之国的力量,但随着整体数量的减少,无言者们的个体力量,也晋升到了负权者这一阶段。</p>

艾伯特松开了耐萨尼尔,他重重地落在地上,呜咽了几声后,耐萨尼尔艰难地翻过身,调动着仅存的以太,升腾的热浪释放,将那些从伤口里钻出来的肉芽烧掉了许多,但很快,又有一批疯长了出来。</p>

尖锐的痛意折磨着耐萨尼尔,经由凝浆之国的强化,这些血肉变得无比棘手。</p>

努力地仰起头,看着那已经变得有些佝偻的身影,耐萨尼尔这才发现,这短短的时间里,艾伯特又变老了许多,可他脸上的笑意依旧,腾出手后,他握起两把以太刀剑,刺目的光芒闪烁,宛如有两道雷霆被他握在手中。</p>

耐萨尼尔忍着剧痛,扯掉身上的一片肉芽后,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自信呢?”</p>

“因为……因为,我就是很自信,耐萨尼尔,我们一定会赢的。”艾伯特盲目地开口道,“绝对会。”</p>

艾伯特是如此相信这一切,坚信不疑,这份几近盲目的信任持续了数十年之久,几乎化作了一个被反复颂唱的咒语,一份注定会实现的预言。</p>

话音未落。</p>

如同幻想成真般,周遭蓄势待发的血肉造物们突然痛苦地颤抖了起来,连带着那些收拢靠近的胃壁们,也在剧烈蠕动,粘稠的液体分泌个不停,就像一个人在不断干呕着胃液,直至连带着整座王权之柱都摇晃了几分。</p>

庞大的悲鸣自血肉的深处响彻。</p>

艾伯特脚踩的血肉无助地痉挛着,短暂的苦痛后,那模糊邪异的意志无声咆哮着自己的怒火,本将两人重重包围的血肉造物,突然调转了目标,纷纷朝着血洞的深处冲去,就连整个血肉洞穴的蠕动收缩也加剧了几分。</p>

目睹这一幕幕后,艾伯特愣了一下,他的头发已经完全变得花白了起来,清澈的眼神也有些浑浊,可那乐观自信的笑意仍挂在他的脸上。</p>

艾伯特低下头,对耐萨尼尔说道,“看,他们好像成功了。”</p>

说完,艾伯特掷出手中的以太刀剑,将拦在血洞外的一名无言者洞穿,紧接着,他单手再次将耐萨尼尔提了起来。</p>

“你需要活下去,耐萨尼尔!”</p>

艾伯特震声道,“虽然今天算是你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见面,但在我的眼中,我已经默默注视你很久了,就像熟悉的陌生人一样。”</p>

“你有着重建新秩序的才能,这是伯洛戈身上不曾拥有的,所以我需要你去重建战争后的焦土,将那破碎的秩序重新拼合在一起。”</p>

伯洛戈是一把利剑,足以斩断所有仇敌的利剑,但很显然,这把利剑只适合用来开疆拓土,而非重建起一个崭新的秩序。</p>

艾伯特单手将耐萨尼尔高高地抛出了血洞之中,耐萨尼尔在短暂的飞行后,向着下方自由落体了下去。</p>

半空中,耐萨尼尔强提起精神,看向血洞之中的艾伯特,只见他向自己挥了挥手,高声道。</p>

“至于我,你不必担心。”</p>

一道漆黑的钩索自上空激射而来,线缆上混合着猩红的血肉,一举缠住了耐萨尼尔的脚踝,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钓起的大鱼,朝着上空迅速回收了过去。</p>

混乱的视野中,耐萨尼尔看见艾伯特转身向着血洞深处走去,自信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他的耳中。</p>

“我们将在万众一者中重聚。”</p>

混乱的翻滚中,耐萨尼尔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痛苦地抬起头,却看到历代秩序局局长的身影林立在他身边,黄金的雕塑映射着微光,灿烂的光芒荡漾着。</p>

不等耐萨尼尔说些什么,又有数条纠缠着血肉的线缆缠绕了上来,一举刺入耐萨尼尔的体内。</p>

诡异的是,耐萨尼尔并非感觉到痛苦,相反,一股股充盈的以太温和地注入他的体内,治愈他伤势的同时,也将那些丛生的肉芽逐一剔除掉。</p>

耐萨尼尔与万众一者从物理层面连接在了一起,就像艾伯特曾与其连接的那样,恒定凝滞的力量作用在耐萨尼尔的身上,帮助他强行维持住了伤势,以避免它继续恶化。</p>

宁静祥和的力量下,耐萨尼尔的精神陷入了一阵轻微的恍惚与迷离中,仿佛他的意识也与万众一者连接在了一起,坠入了一片幽深的黑暗,在这黑暗的尽头,无数光耀的身影屹立着。</p>

耐萨尼尔记得那些脸庞与身影,他们都曾是秩序局在秘密战争中逝去的职员们,继续分辨下,耐萨尼尔还看到了更多熟悉的身影,无比令他怀缅的身影。</p>

他看到了自己的实习时的导师,见到了曾与自己一同奋战过的组员,那些快要被他遗忘的旧友们……</p>

在这片黑暗之中,耐萨尼尔看到了太多太多自己生命里的短暂过客,他们似乎在向着自己微笑,嘴唇微动,又好像在说些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