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世界的赌约(2 / 2)

卡萝尔直接朝着不死者飞扑了过去,骇人的音浪如影随形,不死者将斯科特挡在身前,只是面对荣光者的震怒一击,这等防御显得未免过于脆弱了。</p>

一阵惊天动地的咆哮声后,不死者的身体寸寸崩碎成细腻的血沫,骨骼裸露了出来,又碎裂成了千百块,倒是那挡在他身前的斯科特,雕像坚固如旧,卡萝尔的致命一击甚至无法在实质表面上留下一丝划痕。</p>

众人就这么呆滞地看着不死者倒下,斯科特像个墓碑般插在原地,几秒后又被另一个不死者拔起,一记重锤砸垮了卡萝尔的半边身子。</p>

薇儿幽幽地感叹道,“这么看,斯科特的不死也蛮强的啊……”</p>

伯洛戈默默地点头,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见证。</p>

几人悠闲观战的时候,血战仍在继续,无边无际的嗜血者与夜族涌入屠夫之坑,伴随着战事的逐渐激烈,许多高阶夜族也出现在了战场上,与此同时黑暗虚无也在进一步地扩张,此时就算伯洛戈想投入战斗,他也不由地感到一阵茫然。</p>

突然,屠夫之坑的核心猛地塌陷了下去,这里的以太凝聚了太多太多,终于在这一刻突破了极限。</p>

伯洛戈警告道,“小心!这里开始重叠了!”</p>

话音刚落,屠夫之坑内的重叠区域进一步扩大,许多不死者都被吞入其中,坠入了以太界内继续作战,黑暗虚无也在这影响下再度暴涨。</p>

璀璨的光团如同一场缓慢的爆炸,它正坚定又迟缓地将物质界一步步地吞没,直到所有的事物都消失在了那纯粹的光芒中。</p>

此时伯洛戈不由地感到了些许的焦急,要知道永夜之地所处的区域本就是存在的以太涡流点,现在另一股以太涡流点正在不死者们的呼唤下诞生,两者交融在一起,顷刻间就足以将整座王城拖入以太界。</p>

伯洛戈倒不担心在以太界内作战,他担心的是,一旦坠入以太界,那么夜王的力量也将突破誓约与枷锁的限制,得到完全的解放。</p>

此世祸恶·湮灭之暗。</p>

至始至终伯洛戈都没有面对夜王的完全体,仅仅是被他泄露出的力量就追杀至了如此模样,更不要说,那位傲慢的晨星一直未显现出来。</p>

该怎么办?</p>

想要阻止两界的重叠,那么就必须疏散掉这囤积的以太,也就是说,伯洛戈需要遣散这支不死军团,可不死军团一旦离开了,战局将再一次被忤逆王庭掌握。</p>

伯洛戈神情凝重道,“陷入了死循环啊……”</p>

正当伯洛戈愁容不断时,数股荣光者的伟力自高空之上传来,抬起头,晦暗铁幕的另一端,挺进的风暴如同巨人般,逐渐突破了阴云的包裹,虽然被怒海的自然屏障削减了许多,但仍能看出那气流的雏形。</p>

在阴云之中,荣光者们的交锋不断,那正是伏恩、霍尔特等人正与摄政王搏杀。</p>

和这些老东西不同,他们可是实打实的、处于战斗序列的荣光者们,惊骇的以太反应拉扯着天地间的以太,为两界的重叠浇油添火。</p>

伯洛戈的心完全沉了下来,他明白,自己根本没有能力阻止以太界的入侵了,此时再看向屠夫之坑,在不死军团的奇袭下,这里反倒成为了主战场,牛鬼神蛇欢呼雀跃。</p>

诡异的蜂鸣在伯洛戈的耳旁响彻,眼前的光团在海量以太的支撑下,进一步地拉近现实与虚幻的距离。</p>

“后撤!”</p>

伯洛戈大喝着,统驭着身下的巨石花瓣,向外挪移。</p>

同一刹那内,现实仿佛破碎了,熟悉的景象扭曲、变形,一种深不可测的力量从未知的维度涌出。</p>

血腥的战场上弥漫另一股诡异的气息,电弧在半空中闪烁,像夜空中的流星,冰霜从地面升腾,仿佛是死去的世界在复苏,覆盖了一切,飓风咆哮而至,声音如同地狱的呼啸,将现实世界的秩序撕裂。</p>

伯洛戈带领着众人躲避着光团的扩张,而那些不死者们毫不避让,他们被赋予永恒的生命,无论是何等致命的环境,对他们的影响都不大,他们只顾着眼前的杀戮,献祭着血与肉。</p>

重叠之下,空间不再是静止的,它在波动,仿佛是一片蠕动的皮肤,时而鼓起,时而凹陷,那些本以为牢不可破的物体,在它的面前像沙粒一样脆弱,废墟、尸体、甚至大地,都在它的作用下变形、扭曲,然后化为虚无。</p>

辉耀的光芒将怪物们的身影映射成漆黑的狰狞,倒下的成片尸体里,血肉瘟疫已得到了充分的孕育,在以太的滋养下,超凡灾难·永生腐地就此爆发,残破的嗜血者们吞吐着褐色的孢子,再一次地站了起来。</p>

以太骤升,天地激荡。</p>

天空仿佛变成了巨大的画卷,不断变幻着图像,黑暗与光明交织,云层中涌现出奇异的纹理,像是某种神秘的符文,又或是未知生物的图腾,以太散落成漫天的星辰在天空中游走,如同夜空中的鬼魅,散发出冷冽的光芒。</p>

光团不断地拔高,像是浪潮般,就连那顶天立地的巨人也被它逐渐淹没,可在那扛起的断壁残垣上,旗手依旧固执地摇晃着旗帜,侏儒吹响尖锐的军号声。</p>

在重叠点进一步地蔓延前,伯洛戈成功带着众人撤到了安全区域,此时再看向屠夫之坑内,重叠点的扩张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遏制,但物质界与以太界的重叠已无法逆转。</p>

屠夫之坑外的周边区域全部受到了重叠的影响,整个王城的现实都在不受控制地滑向以太界,在这灾难之中,黑暗虚无缓缓升腾,经由以太的增幅与现实的失控,夜王的力量正一点点挣脱牢笼。</p>

“新的问题,这该死的夜王,我们又该怎么解决?”</p>

伯洛戈挥剑斩断一头嗜血者的头颅,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已经被这些怪物注意到了,以太增幅着所有人,就连嗜血者体内蕴藏的血肉瘟疫受到了强化,溢出的鲜血带着强大的活性,在半空中疯狂蠕动。</p>

“不清楚,至少先解决掉这些家伙吧!”</p>

欣达连续扣动扳机,她每一枪都能击碎一颗头颅,可随着超凡灾难·永生腐地的扩散,她的杀戮变得徒劳无功了起来。</p>

伯洛戈看向瑟雷,希望这位夜族领主能有什么办法,而他只是站在奥莉薇亚身旁,神情凝重地望着那不断扩散的黑暗。</p>

瑟雷开口道,“他正在复苏。”</p>

伴随着现实的垮塌,一幅巨大而沉重的黑暗帘幕正在向周围迅速扩散,它的如同瀑布般,从看不见的阶梯上倾泻而下。</p>

在这黑暗的浪潮之下,所有的声音都被吞噬了,只有寂静弥漫。</p>

乐团那喧闹的噪音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压迫、窒息的寂静,它比任何噪音都更加让人感到不安,正如伯洛戈等人先前面对过的那样。</p>

瑟雷突然说道,“可能这就是我和爱莎的差异吧。”</p>

伯洛戈疑惑地看向瑟雷,搞不懂他在这时候说什么胡话,瑟雷全然不顾,继续说道,“我是天生的不死者,而她是后天的,从一开始我的生命就超越了死亡的束缚,而爱莎不同。”</p>

瑟雷像是在开导自己般,眼神发光,“是啊,对于我来说,不死是一种常态,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甚至可能有些麻木。</p>

但爱莎则不同,她原本是普通人,心怀着对死亡的深深恐惧,她可能经常思考生命的有限性,并对生命的短暂感到遗憾和无奈……所以爱莎才如此珍贵生命,珍惜世界的美好。”</p>

瑟雷为自己的迟钝感到悲伤,如果自己早醒悟些,或许一切都将截然不同。</p>

伯洛戈保持沉默,他懒得评价瑟雷的这些感想,伯洛戈不喜欢被往事困住,要知道往事已经发生了,你再怎么折磨自己,也改变不了什么,但未来不同,未来还未发生,你有充足的机会,去做的更好。</p>

“说来,奥莉薇亚,现在说可能有些晚,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因你的存在,我弄明白了很多事。”</p>

瑟雷活动了一下身子,在看向奥莉薇亚时,严肃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些许的笑意。</p>

奥莉薇亚一脸厌恶地说道,“你在说什么?”</p>

“一些……一些不合时宜的感叹,知道吗?爱莎曾对我说,你是她留给我的礼物,我与世界的纽带,起初我搞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现在,我多少有些明白了。”</p>

瑟雷语气平缓,甚至有些慢悠悠的,像是在午后的慵懒闲聊,与眼下这紧张的气氛截然不同。</p>

“你是我的纽带,我与这个世界联系的桥梁,从你的身上我仍能看见爱莎的影子,你是她存在的证明,也是她用来约束我的桎梏。”</p>

瑟雷歉意道,“我替爱莎向你道歉,她利用了你,利用你的存在,去束缚我。”</p>

奥莉薇亚脸色铁青,她不想讨论这件事,哪怕她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些,但这些事从未令奥莉薇亚质疑爱莎对她的爱。</p>

“说来,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一位逃避的不死者,对这个世界充满热爱、充满干劲啊。”</p>

伯洛戈旁听着瑟雷的感慨,他明白瑟雷言下的意思,类似的事,伯洛戈也曾经历过。</p>

至始至终,瑟雷都没有什么远大的目标,更不用说什么崇高的理念了,当初他背叛永夜帝国,仅仅是为了爱莎,如今他离开不死者俱乐部出现在这,也只是为了奥莉薇亚。</p>

瑟雷从不热爱这个世界,但当他爱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时,瑟雷便会勉为其难地对这个世界施以善意。</p>

感叹结束了,瑟雷的神情也变得坚毅了起来,他的声音严肃,像是不容拒绝的指令。</p>

“我会牵制住夜王的,之后该怎么摧毁晦暗铁幕,就是你们的事了。”</p>

说完,瑟雷伸出手,匕首缓慢又坚定地刺入掌心,一点点地拉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瑟雷平举起手臂,任由自己鲜血如注。</p>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伯洛戈与奥莉薇亚已经意识到了瑟雷的意图。</p>

伯洛戈反问道,“你确定?”</p>

“我确定,至少现在很确定,”瑟雷笑了笑,再次严肃了起来,“所以快走!趁我还没后悔的时候!”</p>

伯洛戈不再多说,现在过去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浪费瑟雷的努力。</p>

“走,前往始源塔!”</p>

伯洛戈拉了一把帕尔默,接着示意其他人跟上,跃入下方厮杀的人海中。</p>

奥莉薇亚没有立刻跟上伯洛戈,她站在原地久久地凝视着瑟雷,像是重新认识了他般,这一次奥莉薇亚的眼中除了厌恶,多了些别的情绪。</p>

转身化作阴影,奥莉薇亚跟上了伯洛戈的步伐,这时一阵破空之音传来,奥莉薇亚抬起手,稳稳地抓住了汲血之匕。</p>

“这东西对我没用了,交给你了。”</p>

瑟雷的声音姗姗来迟。</p>

奥莉薇亚最后回头看了眼那隆起的岩石花瓣,身体溃散成漆黑的阴影,将伯洛戈等人包裹进其中,在战场的阴影里高速潜行。</p>

瑟雷望着奥莉薇亚的离开,内心略显炽热的情绪逐渐平复了下去,瑟雷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仿佛自己成为了一位好父亲,一位英雄……这些词汇还真和自己格格不入。</p>

“果然,有些事是逃不掉的啊。”</p>

在瑟雷的喃喃自语中,他的鲜血洒入大地,又与无数死者的骨血混合在了一起,空气已经足够腥臭了,此时又加入了源自于瑟雷的血气。</p>

它如看不见的烟雾般缓缓扩散,直至完全笼罩住了屠夫之坑,接着是整个王城。</p>

片刻后,战争进一步地躁动了起来,所有嗅闻到瑟雷之血的夜族们,纷纷感受到了与不死者们相同的狂怒之意,但这股狂怒并非来自魔鬼的影响,而是源自血脉深处的憎恨。</p>

“瑟雷!”</p>

嗜血者们嘶哑地狂吼着,它们没有心智可言,也不认识瑟雷这一存在,但来自于血脉的仇恨,令它们齐齐咆哮出那禁忌的名字。</p>

“瑟雷!”</p>

充满憎恶的呐喊声响彻云霄,就连沉迷于杀戮的不死者们听罢也纷纷停了下来,作为不死者俱乐部的一员,他们自然知晓瑟雷的存在与来历,他们搞不清楚现状,还以为仇敌在为自己人欢呼,为此他们也跟着叫了起来。</p>

“瑟雷!”</p>

“瑟雷!”</p>

声音山呼海啸般传来,尖锐沙哑的宛如刀剑的刮擦。</p>

瑟雷摊开双手,带着浅浅的笑意接纳着这一切,沉寂已久的以太再度爆发,层层的鳞甲从他的衣袍下凸显,接着将那精致的布料撕裂,古旧且繁琐的不朽甲胄覆盖了瑟雷的全身,将那遥远恒久的力量再一次赋予给他。</p>

“好久不见啊,父亲。”</p>

瑟雷眼中闪烁着猩红的光,声音清澈响亮。</p>

隆起的黑暗虚无凝聚了起来,庞大的阴影看向瑟雷,而在那始源塔内,夜王奋力地站起了身子,枷锁逐一绷直,布满裂隙,直到无尽的以太彻底压垮了此地的现实。</p>

瑟雷看到了,一抹纯粹且绝对的黑暗自始源塔上爆发,它们连绵不绝,宛如潮汐。</p>

曾几何时,面对这一幕,瑟雷的内心充满了惶恐与不安,但如今,他的心情意外地平静,瑟雷不清楚是自己终于变得勇敢起来,还是这欢呼雀跃的战场上,到处都是他的朋友,令他不再孤单。</p>

瑟雷只知道,那延续已久的黑暗命运是该于今日终结了。</p>

这一日,终于到来。</p>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