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国家兴亡(2 / 2)

祖父说,那时候他以为打仗就是这么简单。

直到五年后,又一次应征入伍,再度追随大将军李靖去征伐吐谷浑,那一仗打得很累,祖父说他差点以为自己回不来了。

开始是永远爬不完的山,然后是千里无人烟的草原,茫无际涯的青色大湖中竟然是不能喝的咸水;

好好走着路,突然无法喘息,所有人都一样,但没人掉队,紧紧跟着年逾六十岁的大将军。

战胜、追击。

追过一座座大雪山,追进狂风肆虐的大漠,渴饮马血、生吃马肉,直到将反叛天朝的吐谷浑王上了吊,又生擒王子、嫔妃、部将回京献俘。

自此,那就是唐土。

前王尸首就是界标!

又过了五年,祖父从田垄里走出来,再度出征,追随侯君集大将军征伐高昌国。

这个西域老王嫌弃大唐又穷又弱,生有不臣之心,最后投石车千发齐动,那座王城化为齑粉,他被吓死了,新王跪地,祈求投降。

十几年戎马,祖父成了本县折冲校尉,半官半民、德高望重,但仍旧不忘杀敌,于贞观十八年,随天子车架出关东巡,一路攻城拔寨,把高句丽打得哭爹喊娘望风而逃。

也是那年深秋,他在辽东的冰天雪地里冻坏了一条腿,踽踽回到了关中老家。

而贞观朝的天子也没能再兴兵,他驾崩了,就葬在家乡。

天气好的时候,祖父坐在自家堂前,抚着残腿,抬头仰视九嵏山昭陵。

至于新天子,就是今上。

国土在其率领下,不断向外扩张,同乡人有很多死了,残了,有很多发了财回来,也有的留在京城做侍官。

在周朗记忆里,祖父开心了一段时间,喜欢朝着九嵏山的昭陵敬酒,但后来笑容又越来越少。

听回乡的男丁说,前线军官计功不公平,克扣军粮、勒索财物,甚至叫军士去送死,好吞没他们自备的从军资粮。

军纪也听说越来越废弛,士兵受伤却无人过问,战死以后甚至连尸体都不给送回家埋葬。

另外,关中已经确实没有无主土地授予将士了。

七年前,一个宛若惊雷的消息让年事已高的祖父暴怒,他摔杖而起。

天朝数万大军在祖父曾经战斗过的吐谷浑大非川,与吐蕃人对阵,几乎全军覆没,名将薛仁贵等议和而归,安西四镇失陷!

大唐开国以来,从未有过这等败阵,祖父一直说,太宗文皇帝一手创立的大唐天兵有众神护佑,是永远无法战胜的。

可安西四镇确实失陷了,父亲也在战争中殒命。

祖父愤怒地咒骂着薛仁贵等败军之将狗鼠辈,责骂如今的少年郎不肯出力,喊着自己这七十老汉要去投军雪耻,还用拐杖抽打着前来劝阻的叔伯。

最终,被灌下一碗安神饮子,自此就卧床不起,开始说着胡话。讲他看到了异族再度劫掠关中,攻陷长安,有些儿郎血勇犹在,但打开武库一看,长弓散痪、刀身锈蚀、枪杆都已腐烂。

儿郎们手无寸铁,面对千军万马的擂鼓冲锋,坐地抱头痛哭,任凭异族挥刀斩下头颅。

山河凋零,唐军死了。

“关中儿郎死在自家床上,没出息,要死在征伐异族的战马背上!”

说完这句话,祖父望着太宗文皇帝的九嵏山昭陵流下浊泪,然后死在老宅的床上,死在孙辈环绕中。

如今,雪耻之日已到。

大唐的战争机器开动。

文臣投笔从戎,游侠自备军械,方外之人也没有置身事外。

孟凡不管什么儿女情长,此刻就站在庙堂之上,表示愿意从军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