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暴怒的嘶吼传来,可守在门外的御前侍卫却恍若未闻,站得一动不动。
“逆子!你看你如今做的是何好事!”
皇帝躺在床上,胸膛不断起伏,从喉中发出嗬嗬的声音。
虽说话不减气势,可他的形象却和半年前大相径庭。
从前他保养得当,虽见老态,但精气神十足,哪怕是被谢修洛的身世刺激到昏厥那次,也不过就是略显沧桑。
可如今他脸颊深深凹陷,整个人瘦了一大半。
龙袍松松垮垮穿在他身上,活像个偷穿人类衣服的黄鼠狼。
喉中仿佛时刻堵着一口痰,就算不说话,呼吸都带着呼噜声。
双目因暴瘦而凸起,此时正瞪着死鱼般的眼珠,怒视谢修明。
谢修明嗤笑一声:“父皇,老而不死是为贼,你都老到该死了,还占着皇位不松手,儿臣也只好自取自用了。”
“你这个逆子!不懂为王之道,只会以杀止杀,这大荆国,迟早要亡在你手中!”
皇帝喘着粗气,费力从胸腔发出声音。
谢修明眼神瞬间阴翳:“我都是跟你学的,这些,不都是你玩儿过的手段吗?”
“如今谢修齐跟在南宫锦身旁造反,你只有我一个儿子了,竟还不想着传位于我?”
“若我能坐上那个位置,不可能给南宫锦喘息的机会,又何至到今日的地步。”
“识相的就把玉玺的位置告诉我,再下一道罪己诏。”
“承认是你昏庸无度才会遭此劫难,退位让贤!”
皇帝也不答话,目光奇异,溢出悔恨的泪水,一句一个大喘息。
“逆子,你根本就不会治理国家!”
“是朕没有教好你,是朕没有管好荆国。”
“你何时教过我!你从来只会将谢修洛带在身边。”谢修明怒火上涌,抬起手对准皇帝。
“明儿不要,”仪妃走进来,拦住他,“我来与圣上谈。”
谢修明蹙眉:“娘,你好好劝劝他。”甩手离开。
见到皇帝,仪妃掏出一方手帕,坐在床边细细为皇帝擦拭嘴边溢出的口水,动作轻柔。
皇帝却只顾恨恨地看着她。
良久,他闭上眼,似是不愿看她,开口道:
“朕以为你不会做出这种事。”
仪妃即便是为人擦口水的,姿态仍旧优雅,眼中闪过一抹沧桑。
“此非我所愿,可明儿长大了。”有了自己的野心,不再事事听她所言。
既然他要争,她这个当娘的,怎能不陪?哪怕是要下地狱。
“这个逆子!”皇帝长叹一声,“一点朕年轻时的气度都无。”
“是,”仪妃并不否认,眸底压着一分嘲弄,“可他是你儿子,他和如今的你,很像。”
皇帝一时噎住。
遥想当年,他初初上位,意气风发,步步隐忍斗倒外戚王太后,和她侄女,前任王皇后,励精图治,重用南宫安。
是从何时起,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呢?
仪妃起身,面露讥讽:“圣上,您的儿子与您最像,劝您最好照他说的做。”
“不然,他会做出何事,我想没人能比您更清楚。”
目送仪妃远去,皇帝面露悔恨。
难道一切都是他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