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凛冬将至,汉军水路粮道已断,陆路也大概率会不通,卫满就完全可以在‘南下’和‘北归’两个选项中,随便选择一个!
——如果选南下,那就是破釜沉舟,不计代价的攻下真番、马韩等部占据的朝鲜半岛南半部,并直接放弃原有的领土,也就是朝鲜半岛北半部,将汉室拉入一场延绵数年,甚至十数年、数十年的拉锯战!
卫满有十足的自信,可以在这场漫长的拉锯战中,让精疲力竭、缺衣少粮的汉军,大半埋葬在朝鲜半岛的冬雪当中!
北归,则风险更大些,但相应的,收获也更大。
——若北归,那便是暂时放弃攻打真番、马韩等部所占据的南半岛,即刻返回平壤城,将平壤城内的百姓、粮草,以及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都带走,带不走的全部烧毁,给汉军留下一座空城!
这样一来,等汉军杀气腾腾的扑向平壤,却发现连一面可以挡风的墙都见不到,又开始为断粮的事发愁时,汉军原路返回,也不过是早晚。
而在汉军撤军之后,卫满大可另寻一处城池,作为自己的国都,修整一个冬天;等来年开春,再率大军倾力南下,彻底统一朝鲜半岛!
等整个朝鲜半岛,都被插满‘卫’字王棋时,朝鲜半岛东西近千里、南北数千里的战略纵深,足以让卫满成为又一个赵佗!
若是贪心一点,卫满此刻甚至可以‘两个都要’!
——自己派大军南下,攻打真番、马韩,再派一支兵马返回平壤,将平壤城直接摧毁!
只不过,‘北归’这个选项,有一个无比巨大的风险。
万一和汉军主力遭遇······
“嗯······”
“若分兵折返平壤,非数千人,恐无以成行。”
“然若少兵数千,真番、马韩,亦恐难以攻夺······”
一时间,卫满便逐渐陷入了两难之中。
越想,卫满就越觉得:将平壤烧毁,让汉军无法获得任何补给的方案,可以为自己赢得巨大的优势!
但北归平壤,于途中遭遇汉军主力的风险,又让卫满第一时间排除了‘全军北归’的选项。
而在剩下的‘全军南下攻略’和‘分兵北归,焚毁平壤城’的选择中,卫满却实在有些不舍得放弃后者。
——真番、马韩等部,虽然也只有区区几千的兵力,但再怎么说,敌方也是本土作战!
必要之时,马韩人甚至可以拉上老人、妇人乃至孩童,来抵抗卫满朝鲜将士的攻击!
反观卫满,此番可谓顷全国之力,也才凑出这一万出头,且素养层次不齐的杂牌军。
在仅仅两倍不到的兵力优势下,全力南下攻掠,卫满尚且没有十成的把握,就更别提又分出几千人,北上平壤,去给汉人添堵了······
“事到如今······”
“唉!”
“罢了!”
似是下定决心般,将握紧的拳头在腿上重重一砸,便见卫满猛地站起身,气质中,也终是再度带上了那令卫蒙崇拜的王者气息。
“传寡人王诏!”
“——大军修整一日,明日辰时,尽发而南下!”
“凡遇真番、马韩等诸部之卒、民,但归跪地献降者······”
“立斩!!!”
这一刻,卫满已经在‘北归’和‘南下’之间,做出了最后的抉择。
——放弃平壤,继续南下!
只要攻下真番、马韩诸部,卫满朝鲜,就仍不算灭亡!
至于平壤,以及朝鲜半岛北半部······
“哼!”
“朝鲜北境,岁有凛冬者六月!”
“且看你刘氏之兵,可挨此严寒几时?!”
暗自为自己打着气,卫满面上神情,只愈发带上了决绝之色!
见卫满终于打起了精神,卫蒙也不由一阵激情澎湃起来。
“喏!”
“儿这便去!”
满是振奋的一声唱喏,卫蒙便回过身,刚要掀起军帐的帐帘,却见一道黑影自眼前‘嗖’的钻入帐中。
“何人胆敢闯帐!”
下意识发出一声厉喝,卫蒙只面色大惊,赶忙拔剑回身,却见先前那道黑影,此刻已是涕泗横流的跪倒在卫满面前,鼻涕都冻成了冰溜,却颤抖着,发不出丝毫声音。
“大······”
“大·········”
“大王~~~”
满是惊恐的哼唧半天,终是将那一声‘大王’喊出口,就见那斥候万念俱灰般瘫坐在地。
“汉军水兵,已于平壤以西七十里之沿海登陆,兵卒数万,攻城之梯齐备~”
“平壤城······”
“平壤城!”
“不战而破啊~~~”
声嘶力竭的发出这声呼号,那斥候终是再也抑制不住绝望,瘫坐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而在斥候身前,方才还战意高昂的卫满,却是一阵气血上涌,就连身形,都有些前后摇晃起来。
“父······”
“噗!!!”
不等卫蒙道出一声‘父王’,便见卫满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又顺势跌坐在地。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卫满只给扑上前来,抱起自己泣不成声的儿子卫满,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准确的说,是最后一个字。
“逃······”
“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