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陈平此问,萧何也是不由面带忧虑的侧过头,观察起刘盈的神情变化。
却见刘盈闻陈平言,又是嘿然一笑,将手稍虚指着萧何,对陈平道“方才,萧相亦曾以此数难,相问于孤。”
“曲逆侯此来,实可谓巧之又巧······”
稍待调侃的一语,便见刘盈笑着摇了摇头,示意春陀去将陈平扶起。
待陈平被扶回座位,安然跪坐下来,刘盈便稍一叹气,将面色陡然一正。
“既萧相、曲逆侯同有此问,孤,便一并答之。”
语调严肃的道出一语,便见刘盈稍出一口气,旋即自嘲一笑。
“粮米官营之策,乃孤始知关中粮价鼎沸,源自粮商米贾屯粮居奇,以图暴利之时,突生之念。”
“彼时,孤只以为粮商米贾,多畏威而不怀德,贪婪而不恤民疾苦之辈;故货粮米一事,务当由朝堂掌之。”
“及专营之细略,孤彼时亦以为不过秋后买粮于民,凛冬储粮于仓,待春、夏,再售与民食,如此而已。”
说到这里,刘盈又是笑着一摇头。
“然待之后,细思量此策,又试言于少府,孤才方知此事,断非如此轻易,便可成行之事。”
“——粮商米贾,若赀丰,可买一县之粮;若不丰,亦可暂买一乡、一里之粮。”
“然若少府欲官营关中粮米,便当于秋收之后,尽买关中所出之粮米万万石!”
“今少府售平价粮于长安南,米价石二千钱;粮万万石,便当为二千万万钱!”
说着,刘盈面上戏谑之色更甚,笑意中,更是带上了些许无奈。
“二千万万钱······”
“嘿······”
“今少府岁入口赋,不过钱二、三万万;国库一岁所入之农税,亦不过粮米千万石。”
“若欲足备可买粮万万石之钱,恐需少府出千年之口赋所得,又或国库,全出十岁所入之农税······”
面色极尽无奈的道出这番话,刘盈也是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
这句话,放在商业之事上,无疑是最为恰当的。
少府官营粮食,说白了,就是以少府的官方身份下场,设立一个类似‘治粟都尉’之类的国企。
而这个国企,需要尽数取代关中原有的所有粮商,达成对关中粮食市场的垄断!
这,也正是‘粮米专营’一事最大的困难和阻碍。
——垄断,是需要砸钱的~
就算刘盈用官方强制手段,强行清楚关中粮食市场,要想让少府无缝结果‘关中粮食市场’这个大盘子,也需要一笔庞大的启动资金。
而这笔启动资金中,单单是‘进货’这一项,就需要刘盈刚才说到的二千万万钱······
“呼~”
艰难的喘出一口闷气,刘盈总算是将情绪,从先前那万般压抑、窒息的状态中拉出。
重新望向陈平、萧何二人时,刘盈的目光中,已是悄然涌上一抹不容置疑的自信。
“故孤意欲使少府专营关中之粮,便不可于秋后,以钱买粮于民!”
面不改色的丢下这句荒诞无比的话,刘盈便满是自得的将上半身稍往后一仰,目光在萧何、陈平二人之间来回转换。
看着二人片刻之间,便齐齐怪异起来的面容,刘盈也是不由窃喜一笑。
“嘿!”
“真当小爷是穿越者之耻,连银行的运作模式都不懂?”
暗地里一声腹诽,刘盈便也没再卖关子,而是将自己心中的宏图,尽数摆在了目瞪口呆的陈平、萧何二人面前。
“孤以为,往昔,粮商虽言‘货粮’,然则,秋收而买,东存,春、夏售,究其所为,不过暂代农户储粮而已。”
“孤亦已查明农户之所以于秋后,低价售农获之粮于商贾,又次岁春、夏高价买回,不过农户多家贫而力弱,无钱粮以建粮仓,而储自耕所得之米粮。”
“今故欲使少府官营粮米,不过以少府,取往昔之粮商米贾而代之;少府其所为,仍乃代民储粮。”
“即是‘代民储粮’,又何许钱买、钱卖?”
听闻刘盈这一番看似荒唐,实则句句在理的话,陈平、萧何二人面容之上,无一不流露出震惊之色。
——代民储粮?
陈平、萧何二人加在一起活了一百来岁,何曾听过‘代民储粮’这个词?
但仔细一琢磨,可不就是刘盈说的那么回事儿?
百姓自己存不了粮食,就只能先卖给粮商,等要吃的时候,再拿当初卖粮食换来的钱,一点点买粮食回家吃。
而在这个过程中,商人自然是凭借着自己的支配地位,肆无忌惮的把控粮价涨跌。
在秋收,自己要买农民粮食的时候,商人们自然是疯狂压价;等春、夏两季,要卖粮食给农民吃的时候,又疯狂抬价。
这样一来,农民卖出去的粮食,最终还是被吃回了自己的肚子里。
但经过这么一买一卖,粮食被商人过一手,再在仓库存个小半年,农民卖出去的粮食,便有一半成了商人的······
“嗯······”
沉吟良久,将‘代民储粮’这个概念勉强消化下去,萧何便带着稍有些迟疑的目光,望向对做的陈平。
“曲逆侯以为如何?”
正沉思着,听闻笑着冷不丁一问,陈平稍一愣神,才又赶忙敛了敛面上神情。
“代民储粮······”
“嗯······”
又沉吟许久,才见陈平也稍带迟疑的望向萧何。
“虽略有新奇,然细论之,确是如此。”
“——往昔,粮商米贾之所为,大体之上,确如家上所言,不过‘代民储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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