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想静静, 别问静静是谁。

“你怎么不说话了？”夏祈音伸手戳了戳楚留香，“学小红当半个哑巴吗？”

楚留香看了一眼托盘中的食物，有气无力道“饿了, 节省体力。”

夏祈音连送来的油灯和伤药都不肯用，就不用说食水了。在六扇门大牢, 中原一点红馊掉的馒头都肯吃, 可这些食物自送来后, 他却看都没有看一眼，可见这些食物并不是那么让人放心。

夏祈音并不怕他们在食水中下毒, 她是怕对方在食水中放虫卵。若是下毒要骗过夏祈音和楚留香并不容易, 可虫卵就不一样了。有些虫卵极为微小, 若是加入食物中，肉眼极难发现。

“早说啊！”夏祈音打开腰间的小荷包, 倒出了几块糖，分了楚留香和一点红一人两块，“咸柠檬薄荷糖，原是我做了讨好九哥哥的，这几颗放在口袋里试吃, 如今先便宜你们了。”

楚留香剥去外面的油纸, 将糖放入口中，一股凉意直冲天灵盖, 因为受伤和疲倦略有些混沌的大脑一下子清醒了起来。紧接着是一股酸意, 令人口中生津，然后才是甜味。

“味道好生特别。”楚留香赞叹道。

夏祈音自己也捡了一颗丢进嘴里。

糖于饥饿的人确实可以救急, 但夏祈音和楚留香受伤后都有失血, 即便这糖能令他们口舌生津, 没有强烈的饥渴感, 也无法实际满足身体对水的需求。

若是继续拖下去，又不肯用对方送来的食水，他们只能一点一点的虚弱下去，想要逃出去就更不可能了。

这个道理夏祈音明白，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也明白，所以三人能够纠结和考虑的时间并不多。

“楚留香，有个强盗追杀一个小姑娘，天黑路滑，他们从悬崖上滑了下来，然后挂在了悬崖上的树枝上。你从悬崖旁经过，发现那棵挂着他们的树马上就要断了，但你同时只能救上来一个人，你会救谁？”

“不能两个都救吗？”

夏祈音摇了摇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世上哪里来的许多两全其美？你要么选择救小女孩杀死强盗，要么救强盗杀死小女孩。”

“我不知道！”楚留香道，“世上没有人能够决定谁应该去死。”

“应该救小女孩！”中原一点红忽然道。

夏祈音笑了。

“这不是一个好笑的问题。”楚留香道。

中原一点红道“她在笑你，仁慈却最终同时杀死了两人。”

楚留香默然。

“你说的不错，世上没有人能够决定谁应该去死。”夏祈音道，“可你却忘了一件事，人不能决定旁人的生死，却能选择自己的生死。若非强盗追杀小女孩，他们就不会坠崖。死路是强盗所选，不是小女孩，那为什么不救小女孩呢？你若不作为他们会一起死，你若突破了这个难题，将两人一起救上来，最后小女孩也免不得被强盗杀死的命运。”

“既然可以救他们上来，为什么不能阻止强盗行凶作恶呢？”

“你今日能够阻止强盗杀死小女孩，明日又是否能及时阻止他杀旁人？若世上的恶人只要经历一番生死就能大彻大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又岂会有许多悲剧？天下间又何必要建许多牢房。”夏祈音问完这个问题，却没有等楚留香的答案，而是兀自坐下调息。

楚留香心中茫然，对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产生了一些动摇。

“楚留香，你是个幸运的人。”中原一点红道。

或许楚留香曾经经历过各种风险，但他却终归没有尝试过杀人方能活命（救人）的局面。

小黑屋中蜡烛不知何时已熄灭，楚留香的脑海中却闪过夏祈音和中原一点红的话。夏祈音曾经为了活命和救人而杀人，中原一点红曾过着不杀人就要死的生活，而楚留香从未杀过人。

不对，夏祈音为何这个时候，问他这个问题？

楚留香心思微动，手里突然被塞了一样东西，似乎是一枚女孩子随身携带的小镜“镜子？”

“嘘~虽然我希望小红先逃出去，但仔细想了想还是你的机会最大。你若顺利脱身，就将这个送给诸葛神侯或者无情。若是他们还没有追查到幕后真凶，看到这个就明白了。”

无情可以查到元十三限，但智高并没有在外面泄露身份，更没有在无情面前出现过，想要透过元十三限推测出智高的身份，并不容易。谁能够想到，记忆中死去的人会再次出现在另一个时间点，且前世智高可是死在了元十三限手上。

可以让元十三限违背原则为智高援手，只能为了智小镜。只是不知道元十三限是杀妻后的愧疚，见到一模一样的“智小镜”想要补偿，还是已经知道了天变的秘密，想要与和他走岔了时空，君生我未生的智小镜再续前缘，谱写一曲梨花压海棠。

楚留香随手将镜子收入怀中，就听到一声脆响，铁门已经被推开了。

楚留香还在想谁开的门，夏祈音和中原一点红就一左一右掠了出去。楚留香冲出牢房，就见两人正轻手轻脚将两具尸体放下。

夏祈音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剑，那柄剑剑身墨黑，是一柄在黑暗中很适合“隐身”的武器。最令楚留香惊讶的是夏祈音与中原一点红的配合，竟是如此默契。中原一点红本是独行杀手，夏祈音却不是杀手出身，可两人却像配合无间的一对刺客搭档。

三人出了暗道，进入大厅，就看到四个人坐在“厅”中。这里是开封府的下水道，即便被称为“厅”也不可能有多大，甚至中间还要许多承重柱让厅显得越发狭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