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时未曾放开握紧的手……
她感觉身体忽然空了一下,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看你睡得那么沉,我没忍心叫你。”
她立刻清醒过来,挣扎着从男人怀中下来。
“不用了,我还得看文件,十五分钟已经够了。”她回避着很多问题。
比如他,比如眼前这个人。
“行,那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男人掩饰住眼底的落寞,依旧认真叮嘱她。
她欲言又止“你也一样。”
……
“她就是那个一直住在你心里十年多的人?”
他甚至不给对方一个眼神。
“确实有意思。”
话音刚落,就见他冷冷地睨了自己一眼。
“三哥,你明明那么在乎她。”身边的少年见对方又不说话,急得如同油锅上的蚂蚁,“为什么要把她推开!”
他无言以对,直到两个人走到门口,他才看着驶离的车开口“你已经……有三嫂了。”
少年愣住了,对啊,已经有一个联姻的三嫂了……那岂不是……
“是我没有遵守和她的约定,不该再自私地插足她的未来。”
……
“三哥,才五点你就把我拽起来,我还以为有什么事情!结果就是蹲在树上偷窥人家跑步?”
他不说话。
她正穿着运动服围着偌大的花园跑圈。
她还和从前一样。
两个人整整盯了对方十五分钟,正当少年以为她要停下来时,却见她又拿出两袋沙袋绑在腿上,这才发现她还是负重跑步。
少年咽了咽口水“三哥,这个女人是怪物吗?”
不但负重,还跑的这么快?
她皱着眉,竟然无法停止脚步。
只是满心痛苦,也并不是孤独,大约是忏悔了,是步入单行道的巨力推着无力反抗的心。
似乎跑到天荒地老。
她想着,若是就这样跑着,即使死去,也拥有死前的自由和恣意。
她转过花园,忽然腿一软,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她趴在地上,不仅没有第一时间爬起来,甚至还把脸埋在了地上。
“三……三哥……”少年看着他紧握的拳,不知如何是好。
随着她安静下来,耳机里的小提琴变得清晰可辨。
小提琴的音阶隔着大度爬升,旋律的阶梯却仿佛双向延长的陌路,总之她和他背道而驰。
她甚至因着他那一眼不敢回首。
她伸出手去够腿上的沙袋,却够不到。
她终于哭出声来,眼泪如泉水一般涌出,起初还隐忍一些,最后索性放声大哭。
可是便是哭出声来,她的心绪也并未整理多少。
她眼里满是泪水。她却不甚清明心中五味杂陈。
她愧对于他。她受困于痛苦。她却爱的诚恳。
“如果当时未曾放开握紧的手啊……”
她哭着诘问,却不知是在诘问何人。
今夕何夕……
君问归期未有期……
便是一心愁绪无人可说,无人可怪罪,所以才格外压抑。
他扭过头闭上了眼睛,接着便跳下树去。不发一言地一脚油门冲向他的琴室。
她走后,他就再也没有碰过小提琴。
而他也一头扎进练习室,如同在风和漫天落花飞叶的高坡上,和他的小提琴一起旋转在风中叶海。
他的琴弓拉伸的幅度很大很大,仿佛要把心弦拉断。
才敢歇下,不去想如滔天巨浪一般疯狂席卷而来的悲剧。
她双目空洞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泪痕已经风干在她的脸上,脑袋上还有些土,简直像一只噩梦娃娃。
这便是男人进来后看见的场景。
“起来!”这是男人第一次对她发火。
她笑了起来“你来了。”
男人心疼不已,却仍旧愤恨她的不争气“起来,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他已经有妻子了……他没有遵守约定……我也没有遵守约定……”她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是她第一次当着别人面哭,“我满心不适,但又发觉,没有什么可以责怪的。离开是为了配上他,告别时也曾许下情深义重,然而我迟迟不归,怎么能怪他不遵守一个不知真假的约定。”
“都是我的错……如果当时未曾放开握紧的手……会不会就不会如此了……”
“你是这样想的?”男人明显存着气。
她侧过眸子,无声。
“你!”男人抬起手,冲着她砸下去——她并无反应,因为她知道,这一拳只会落在她身旁。
血肉和地板的相撞的声音让她回了神。
她撑起身子,连忙看向男人的手,已经血肉模糊。
“你这么说对你自己负责吗……”那自然是她的气话,可是……
她抓住他的手,刚要开口。
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
“对不起,是我耽误你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蔓上心头。
“或许,我应该消失在你们眼前。既然放手,就该彻底一些。”她故作轻松,“你看,我的资产足够让我的后半生飞扬在世界各地了。”
他眼中的光慢慢冰凉。
“你一切的努力,全是为了他……”
她对他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关照。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去意已决,抱歉。”
他最喜欢她的坚韧和别人没有的决绝了。
现在却最讨厌这两样东西。
若非如此,她是绝不可能将承认孤独,承受孤独的。
他早就看穿她温和下的冷情狠心,对别人一样,对自己亦然。
她为他拉开车门,关上之前,她轻声说道“我知道你的身份。”
他错愕地看向她。
“我是个自私的人,还不能为了你听他叫我一句大嫂。”
她平静地与他对视。
然后她轻笑一声“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车门被她笑着关上了。
她放开了紧握的手。
咫尺天涯不过一瞬间。
那栋房子并未被她处理,甚至她还新建了一个小信箱。
那天后,她的踪迹被抹除的干干净净,好像除了他们两人再也无人能够记得这栋房子一般。
不知有意无意,她每到一个新的国家,就会送来两张一样的明信片,不过看不出她所处的地方,也并无规律。
只不过,明信片上总写着相同的诗。
“我会做一颗蒲公英
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在一阵飓风后变得一无所有的荒原上
飞扬我的所有的生命
漂泊无依,不知归途
迅速了结生命
然而,与风同归
哪怕风中冰凌未曾融化
哪怕风不知从何而来,亦不识我”
------题外话------
姊妹篇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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