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永安侯又道:“嫡子又如何?皇上最疼爱的儿子,也不是嫡子。”
宣和帝瞳孔骤然一缩。
这话说得何其恶毒!
他最疼爱的六皇子,他一直以为的嫡出皇子,原来根本不是皇后嫡出。六皇子的亲娘,不过是裴家庶女,还是嫁了人生过女儿的。他这个堂堂天子,在无知无觉中强占臣妻……
永安侯自知必死,倒是一派豁出去的畅快,继续说了下去:
“裴婉如自幼就和婉清生得相似。她不喜欢这个庶出的妹妹。我略施小计,在裴婉如八岁时就将她送去了临安老宅。京城几乎没人见过裴婉如。”
“裴婉如成亲那一年,我回临安老宅送嫁。见面时我也被吓了一跳。长大的裴婉如,和妹妹几乎生得一模一样,甚至比她更美三分。”
“后来,妹妹临盆难产,自知来日无多,心中唯一牵挂的是一双儿女。没有亲娘护着,孩子在宫中很难平安长大。再者,她一死,皇上就会续娶。到时候,皇上就会另有嫡子。”
“我用一封信,将裴婉如骗到了京城。她的丈夫程望,是有名的少年神医,被我打发去给人治病。”
“裴婉如领着女儿程锦容进了裴家,知道自己中了算计时,已经迟了。我有程锦容在手,裴婉如爱女如命,只能忍辱听我的。”
“十几年前,死的人不是裴婉如,是妹妹。不过,在外人眼中,是裴婉如落水身亡。‘妹妹’的病症渐渐有了起色,很快就被送进了太子府。”
宣和帝面沉如水,冷冷地打断永安侯:“所以,朕那一年打完仗回府后,看到的就是裴婉如了。”
“正是。”永安侯回忆起当年旧事,竟流露出一丝快意自得:“裴婉如比妹妹年轻了四岁,相貌到底也不是全然一样。如果仔细甄别,便会察觉出来。所以,我令常院使给裴婉如下了药,令她缠绵病榻。”
“人在病中,面色变黄,也会憔悴清瘦。容貌略有些变化,就不明显了。”
“再者,就在久病之下,性情脾气也会有所改变。整整三年间,裴婉如一点一点地取代了原来的裴婉清。皇上进后宫本就不多,她又一直养病不能伺候枕席。久而久之,皇上也就习惯了后来的‘裴婉清’。”
宣和帝被这一番话勾起了深藏在心底的回忆。
是啊,一开始,他其实也有些异样的感觉。到底是年少结发夫妻,也有几分情意。他领兵打仗半年多,回来之后,就觉得病中的妻子有些奇怪。
妻子病了,没了昔日的精明能干聪慧骄傲。常常整日不说一句话。
时日久了,他渐渐习惯了,也慢慢觉得,变得温柔沉默的妻子挺合心意。在妻子病症好转后,他在椒房殿里留宿。
她的紧绷和竭力隐藏的惊惧,在他看来,是久病后的怯懦和害怕。后来,她又病了,紧接着又有了身孕。那一段日子,她饭食难进,瘦弱得可怜。他便允永安侯夫人时时进宫陪伴。
再后来,临盆生了六皇子之后,她便患了心疾,越来越沉默少言。每次他进椒房殿,她的眼底都有着惊惶。
他以为她是怕再次怀孕生子,心中存了怜惜,后宫又有众多曲意逢迎的美人,他便不再留宿椒房殿了。
现在回想起来,宣和帝心中涌过近乎耻辱的愤怒。
裴婉如!
这些年,你一直在骗朕。
就算当年你进宫时是无辜的。可后来,你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向朕坦白。你为何一个字都不说?
为了你女儿和你的丈夫,你就这样欺骗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