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禹历1332年十一月初一
龙骧郡,泗水县
大水淹没了一切,整个县城已经看不到一丁点建筑的痕迹,不过,水面上漂浮的残垣断壁,和一些百姓逃难时遗留的物资,以及那成千上万已经开始水肿的浮尸,还是可以证明,这里曾是一座还算繁华的城市。
泗水县是龙骧郡最东边的一个县,距龙骧渡只有五里不到,毗邻通天河,放以往,这算是泗水县的独特优势,渡口来来往往的人,无论是去龙骧郡还是要渡河去徐州,都要在这边停留,故而造成了泗水县相比普通县城,人口经贸都要繁华数倍。
可眼下,一场洪灾,让这个独特优势,直接转化成了致命的缺点。
接连十天的大雨漫灌,通天河的水位暴涨,离的最近,地势最低的泗水县,成了整个龙骧郡五县最先遭殃的,全县直接被通天河淹没,与其融为了一体,若非百姓逃的早,河面上的浮尸,可就不止眼前这么一点了。
泗水县上空,侯玉成、侯玉灵、侯玉杰、侯玉端四人正盯着下面的水域,看到水面上的浮尸和已经被大水淹没的县城,脸色阴沉至极。
“本来以为,下邳郡的大旱已经够狠的了,没想到河东这边更狠,直接就来了这么一场大雨,看着情况,咱们不给点反应,他们怕是还要再淹上三五个县都不止!”
“不止河东四大圣地,琴剑山庄,再算上一个武威王侯景,十天前,六家已经在扬州宣誓,成立反晋同盟,这场大雨不是人力可为,明显就是妖魔作祟,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投入武威王麾下的通天河伯。”
“这些正道,行事也如此肆无忌惮,造下这么深的罪孽,就不怕天谴么?”
“什么狗屁正道,跟大晋分明就是一丘之貉!”
“可怜了这些百姓,他们可什么都没做。”
…………
侯玉端虽是四人中唯一没有开口说话的,可他的脸色最是难看,袖子里的拳头攥成一团,平时丰神俊朗的脸庞,此刻早已因愤怒,而变的阴森至极。
妖魔四品,又称森罗境,意为森罗万象,妖魔本就是天精地灵结合人类血怨而生,与天地最为契合贴切,修炼到了四品之后,就能借用自身妖气改变天象,根据实力不同,改变的范围也有大小之分,这些,在破碎境大能之上的武者圈子里并不算什么秘密。
这场持续了十天的暴雨,还有北边的大旱,那些普通百姓不清楚,可侯玉端从道城出发前,心里就有了答桉,正如二哥侯玉成三人说的那样,眼前的这场大雨是妖魔作祟,而且基本可以断定,就是此前与侯氏关系还算融洽的通天河伯。
问题是,通天河伯已经投入了武威王的麾下,而武威王现在已经跟五大圣地结成了反晋同盟,这也就意味着,眼下河西的两场灾难,是这个反晋同盟的行为。
武威王侯景、琴剑山庄、万剑圣宗,侯玉端都能理解。
唯独白鹿书院跟浩然圣宗,他不能原谅。
浩然圣宗琴棋画三脉门人,均都以浩然之气为基;白鹿书院,那更是一贯自诩正道魁首,读的是圣贤书,养的是浩然正气,这两家为了反晋,居然也同意,让通天河伯,在河西两府弄出这场大雨,害死这么多百姓…………
侯氏从昭阳一路发迹成为如今的河西之主,这十年来侯玉端经历的事不少,见过的人也形形色色,可他对浩然圣宗和白鹿书院的好感,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即便是经历了红姑娘一事,也依然如此。
纪衍之设计他,田法正杀了亲妹妹田红路,致使红姑娘出世一事,他看的很清楚,这对师徒行事极端,有失偏颇,可说到底最终还是能自圆其说,或是为了除魔卫道,或是为了天下太平,师徒两,总归都有自己的信念和坚持。
尤其是纪衍之临死前放弃破圣,与红姑娘同归于尽的画面更是让他记到了现在,他一直都相信,最起码,正道魁首白鹿书院这一家,是真正心怀天下的。
可眼前这成千上万的浮尸,完全刷新了他的认知。
六家成立反晋同盟,大晋在北面,同盟在东面,两家同时威逼河西,这都不是什么意外的事,可同盟这边也跟着大晋一起,用万千百姓的生命来胁迫河西,就完全说不过去了。
大晋本就是魔道,行事肆无忌惮尚说得过去,河西反晋同盟的六家,五家向来都自诩正道,更何况白鹿书院还是正道魁首,居然也跟妖魔沆瀣一气,遭出如此天灾祸害百姓,用以威逼河西妥协。
“正不正,邪不邪,这世道,还真是乱了…………”
听到侯玉端低沉的声音里满是震怒,侯玉成四人微微转过头,看到他童孔映出的寒色,身体都微微一震。
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侯玉端这样的表情。
“老五,冷静点,别坏了大哥的事!”
侯玉成想到了什么,眉头微蹙,轻声提醒了一句。
侯玉端闭上了眼睛,勐地舒了一口气,再打开眼睛,童孔中的寒色已经消失不见,对着侯玉成缓缓点了点头。
看到他这样,侯玉成三人的神情才算是放松了下来。
虽说大哥是安排他们四个一起来泗水县处理事情,可他们心里都清楚,处理这种事情侯玉端最擅长,要是老五情绪出问题,让他们三个来处理,那可是容易坏事的。
好在,侯玉端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四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侯玉端。
侯玉端轻轻点头,看着泗水县的东面上空,身后奇点缓缓浮现,强大的气势顿时将地面上的水流往后推了数米,尔后对着天空,厉声高喊道:“还请河伯,现身一见!”
原本大雨滂沱的天空,像是被侯玉端这句话给镇住,突然就停顿了十余息,雨水不再往地面倾泻,原本乌云笼罩的上空突然就露出了一块鱼肚白,紧接着一个须发洁白,面相和蔼的蓝袍老者,骑着一头青色水牛,从那块鱼肚白之中缓缓飞了出来,一直飞到了四人的面前。
“拜见河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