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当天夜里一个惊人的噩耗传来。
追随曹操征战多年,提出奉天子令诸侯这一伟大构想的颍川第一名士,天下清流中的佼佼者尚书令荀彧在家中突发恶疾病逝,曹操闻言不胜唏嘘,深切缅怀了多年来他跟荀彧同甘共苦,共同扶保汉室的伟大成绩。
现在天下平定在即,荀彧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病逝, 实在是让人扼腕叹息,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曹操下令厚葬荀彧,定谥号为敬,并封其子为虎贲中郎将,又赐给他家大量土地,还亲自在手下人的搀扶下缓缓来到荀彧府上,以丞相的身份为荀彧参加了葬礼。
荀彧的家人哭声震天,难以遏制心中的悲愤, 替荀彧治丧的钟繇也是面带悲戚之色,却仍旧颇为温和的像来往的宾客行礼,曹操在赵俨与杜袭的搀扶下还款来到钟繇身边,又让钟繇引着向荀彧的家人致以哀悼,场面总体还算平稳。
可就在此时他身边突然想起了一个少年尖利刺耳的声音:
“你是害死阿父的贼人,怎敢来我家!赶快离开这里!”
这个尖锐的童声让众人无不毛骨悚然,曹操也是一阵讶然,赶紧看看是谁人有如此胆量。
他身边的侍卫已经一起冲上去,将一个少年从人群中提了出来,视之,乃荀彧第六子荀顗,今年才四岁。
荀顗面容清雅可爱,宛如好女子,他丝毫不畏惧曹操身边的众多侍卫,在她们的推搡下不停的反抗,冲着曹操怒目而视,宛如一头暴怒的小老虎。
曹操盯着这个少年,微微一笑, 尽量让自己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慈祥之色。
“六郎啊,为何胡说八道是听何人谣言啊?”
钟繇苦笑道:“丞相何必与小儿……”
“哎,此乃荀令君之子,并非寻常小儿,但说无妨!”
荀顗被侍卫扔在地上,摔的他一张小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可他仍是毫不畏惧,昂首道:
“那日阿父从汝府中回家,将一食盒打开,忍不住仰天长哭,言“我一生委曲求全,秉忠贞之志守谦退之节,时至今日却无汉禄可食。丞相要我死,我也该去了!””
“我当日藏在柜中,想做戏吓阿父一跳,没想到居然看见此事!我见阿父悲愤不敢离开,却见阿父服毒自戕!
我本来还不知是为何,这几日才知晓阿父是被你逼死!你是为何还敢来我家,快滚出去!”
成年人能很好的克制自己心中的情绪并权衡利弊, 荀彧走了,他家人却还要继续生存,可荀顗才四岁,他心中只有悲愤和不甘,就想凭借一腔热血狠狠斥责来自己家中假仁假义的凶手。
可他这一番话石破天惊,虽然一举揭开了荀彧之死的秘密,当真叫众人都目瞪口呆。
“丞相……”钟繇和杜袭都面色大变,赶紧迫不及待的给赵俨使眼色。
曹操看着这个面容英俊高雅的少年,并没有太过愤怒,只是伸手缓缓摸了摸少年的头顶,柔声道:
“孺子休要胡言!”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心道曹操终究还是记挂几分当年的情谊,不会跟一孺子计较。
可万万没想到,曹操随即吩咐到:
“立刻令校事查办此事,孤一定要问清楚,是谁指使此小儿说出如此荒诞不经之语!”
众人面面相觑,心道曹操还是那个曹操,他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机会扩张自己的权力。
荀彧服毒自尽之事,曹操不会信,荀家人也不敢信,曹操连孔融全家都能随便杀了,他现在已经能逼死荀彧,顺手再杀死他全家也不算什么太恐怖的事情。
赵俨和杜袭心中都生出一股兔死狐悲的凄凉。他们同样出身颍川,以前都是被荀彧举荐给曹操,曾经的颍川世族在荀彧的领导下自豪的给大汉丞相曹操卖命。
可荀彧的临终时居然嚎啕大哭的感慨自己这一生走错,那身为荀彧举荐的优秀人才,赵俨和杜袭又该如何自处?
所以他们也不能信,更不能阻止曹操借由此事扩大校事的影响力。
曹仁看着这些文士垂头丧气的模样,心中也略微生出几分痛快。
打击颍川世族就是在挖曹氏自己的根,这点曹操也明白,所以他明面上不敢跟荀彧翻脸,只能利用荀彧强烈的道德观念和理想崩塌的绝望将他逼死。
如果荀彧和贾诩一样擅长摆烂,曹操倒是真拿他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一边压制颍川世族,另一边还得尽量争取让他们给自己卖命,这就好比一边挥动皮鞭催着马快跑,一边竭力控制良驹的心情以防被直接从马上摔下来。
这需要相当过人的控制技术,而常雕统帅的校事就是这一切的关键。
之前的大战证明,常雕对情报搜集的能力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年的郭嘉,达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层次。
现在继续给他增加手上的权柄,日后他将成为曹氏手上的一把利剑。
而另一把剑……
曹仁深深懊悔自己没有在长安城多呆一阵子,这样他就能跟那位惊才绝艳的云将军促膝长谈。
多年戎马,曹仁自然能感觉到这位年轻的将军拥有大好的前途。曹家想要完成自家大业,一位能为己方不断摧城拔寨南征北讨的少年英雄必不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