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弃城而逃(1 / 2)

其实梁师成早在前几日,就私下暗示过赵桓,官家可能会在近期传位给他,让他提前做好准备。

在最初得知这个消息时,赵桓那是一个满心欢喜,只觉苦心人天不负,大有一种受气媳妇多年熬成婆之感。

老天知道这几年赵桓过得有多么如履薄冰,面对父亲的不喜和三弟赵楷的压迫,他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每日里活的战战兢兢,生怕一个疏忽大意,会被抓住错处罢黜太子之位。

当时赵桓的老师耿南中见弟子有些得意忘形,还曾提醒他,“殿下,每临这种关键时刻,您越要沉住气。”

赵桓努力憋着笑意,连连点头道,“先生尽可放心,孤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岂会怕再多等几日?”

“不错,殿下如此想就对喽,百忍当能成钢。还有,到时接继位之旨时,殿下一定要表现出三揖三让,不可让人说您没有孝心。”

“孤知道矣,实在不行孤就装晕,还请先生找人将孤抬上御座。”

本来二人说的好好的,赵桓都开始畅想起登基后的美好日子了,却忽然听耿南仲提起金兵南下之事。

“殿下,您登基后应该提拔门下侍郎吴敏,以及太常少卿李纲,二人都是您的坚定拥护者。尤其是李纲,他性格强悍,到时可让他去监军,必能打退金国进攻。”

一谈起金人,赵桓的好心情立即荡然无存,他担忧道,“先生,金人不会打到东京城下吧?”

耿南仲哪里能回答这个问题,他迟疑了好半晌,才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桉,“我大宋国富民强,光是汴梁城就有几十万禁军,想来不至于吧。”

不想赵桓听了这话,反而更是忧心忡忡,竟低声询问道,“先生,你说孤继位后,可不可以任李纲为东京留守?”

“李伯纪一介文人,又不通兵法韬略,他哪里能做…”耿南仲先时没有领会赵桓话里之意,直到说了一半,他才反应过来,命李纲为东京留守代表着,大宋这下一位官家还没有继位,便已谋划着效彷乃父,要提前跑路啦!

耿南仲只觉一阵无语,赶忙劝谏道,“殿下不可,一旦道君皇帝离开,便是您收揽人心的大好时机,怎能白白放过?”

说到这里,他继续轻声说道,“再者,殿下可不要忘了,还有郓王在呢,要不是此次发生金国南下之事,这皇位花落谁家犹未可知啊!”

赵桓当然明白他这回算是捡漏,但一想到父皇要带着兄弟姐妹南下逍遥快活,却独留他面对野蛮的金军,顿时发觉这皇位它不香了,心中生起彷徨无措之感。

这种感觉在其后的十几日里愈发累计,特别是当赵桓得知金人要兵临城下时,终于压垮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以至于即使亲耳听闻赵佶要禅位给他,他都没有一点高兴之情,只想着如何推让出去。

同样的,赵佶此刻脸色也极为铁青,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方下定决心,要放弃天子之位,赵桓这逆子却这么不识抬举,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来了这么难看的一出。

强忍心中怒气,赵佶艰难的作出一派感动神情,笑道,“太子仁孝,朕心甚慰。然朕继位已逾二十载,身心疲惫,再无精力治理国家,我儿年轻力壮,正可挑起这副重担,若再行退却,便是不忠不孝!”

赵佶满以为他亮出这般软硬兼施的态度,赵桓定然会迷途知返,不敢再违抗君父之命,哪知却见其身子一颤,接着用更大的声音痛哭流涕道,

“父皇,您老家才四十四岁,正是春秋鼎盛之时,怎可内禅退位呢?况且儿臣年幼福薄,胆小体弱,既没有文采也没有武略,国难当头之际,怎敢当官家?儿臣要是当了官家,大宋不日便会亡国啊!

若父皇执意要传位,不如就传给三哥,若三哥不行,还有五哥、九哥他们,儿臣愿随侍父皇左右,早晚聆听教诲,万不…”

“够了!梁大官,且搀扶大郎接旨,免得误了吉时。”

说罢,赵佶面上青红不定,只觉从没有这样丢脸过,要不是时间紧迫,他非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孝子,废除其太子位,重新选个继承人不可。

梁师成领命来到赵桓面前,在耿南仲的帮助下,将其从地上扶起,并趁机小声劝道,“殿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要是惹怒官家,皇位花落郓王之手,不妨想想您日后下场。”

赵桓听到这话,总算不再挣扎,木然的任由二人摆布,随后在众臣怪异的眼神中,三跪九叩接了继位诏书。

眼见摆平了儿子,赵佶长舒了口气,又询问百官,何人愿意出使云州。

耿南仲出班奏道,“臣闻郓王殿下与云中郡王相交莫逆,由其出面必能马到功成。”

这却是梁师成出的主意,这个阉人极为阴险,私下曾言,“今上最疼者,郓王也!若郓王在太子继位前,去私下面见官家,允诺愿留守东京,官家未必不会改变心意。为保太子顺利登基,不如想法设法,将其支出京去为上。”

耿南仲当即赞同,于是二人便商量出这么个法子。

赵佶听后皱起眉头,有些不乐意让最疼爱的儿子前去冒险,可不等他表态,便有门下侍郎吴敏出言附和,“官家,耿大人所言极是,郓王殿下允文允武,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李纲等人也出班奏道,“臣等附议!”

赵佶到底做了这么多年天子,如何会看不出这些人都是商议好的,而指使者说不得就是赵桓,他有心想要拒绝,又怕赵桓再闹出幺蛾子来,只得将这个难题抛给了郓王赵楷本人。

“三郎,不知你意下如何?”

按照赵佶所想,只要赵楷回绝此议,那他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将此事混淆过去。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赵楷竟从容不迫的回道,“值此危亡之时,儿臣义不容辞,定竭尽全力说服穆栩出兵,以解汴梁之危。”

赵楷这番表现,可比方才赵桓高明的多,令许多原本反对易储的大臣皆刮目相看,赵佶更是真情流露道,“我儿壮哉!此去千万注意安全,时刻谨记为父在南面日日挂怀。”

父子二人不顾赵桓脸色,当众表演了一段父慈子孝,赵佶才依依不舍的传旨,任命赵楷为正史,由其亲自挑选随从,克日赶赴云州。

在此之后,赵佶还听从大臣建议,罢应奉司、江浙诸路置局,罢花石纲等诸路采斫木植置造局,罢西城租课内外修造,罢讲议司,罢道官,罢大成府,罢教乐所,罢艮岳官吏,罢延福宫宝录宫官吏,京城所琼林宜春苑所并罢,接着又下了罪己诏。

可以说,赵佶亲手将他这些年的作为,来了个全盘否定。

次日,他又任命宇文虚中为保和殿大学士、充河北河东宣谕使,令他立即赶赴河北、河东传达圣谕,以稳定军心和民心,任命姚古为京畿辅郡兵马制置使兼都统制,即方面军统帅,任命王蕃为宝文阁学士、充畿辅郡兵马制置副使兼都统制,令王蕃速去陕西筛选援兵。

做完这一切,自觉一切已安排妥当的赵佶,在赵桓正式登基前一日晚间,留下一道去亳州蒙城烧香的手书后,于夜露二鼓时分(亥时子时之交),悄悄离开了龙德宫,车驾东出直至通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