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就走!”陆行踉跄的原路跑回,临了,视线还不忘在余乾和柳烟身上来回穿梭。
“你的手下也太不懂事了。”柳烟说了一句。
“回头我教训他。”余乾现在非常生气,正想着明天要不要用左脚先踏进大门这个理由来开除陆行。
激情这种东西一旦被打破,短时间之内是很难续上的,尤其还是在这户外。
封建时代该有的礼仪让柳烟没再多待,手里紧紧抓着竹雕站起来道,“我们先出去吧,人醒了你就先查案。”
“好的。”余乾没有强来,跟着走了出去。
出了小树林,柳烟非常有眼力见的先独自离去。她只是医师,原则上不掺和任何一桩案子,只负责疗伤。
识大体的柳烟自然懂这些道理,主动避嫌,不给余乾添任何麻烦。
陆行正拉着脑袋在树林外候着,等柳烟离开后,余乾上去就是一脚踹在对方的屁股上,瞪着他。
“就你急是吧?”
“抱歉,头儿,我错了。”陆行舔着笑容,“您消消气。”
余乾只能压住不爽,往前走着,没好气的问了一句,“人怎么样了,都好好的吧?”
“都好好的,就等头儿你过去问话呢。”陆行赶紧跟上余乾,解释着。
余乾不再多问,加快脚步的走了过去,来到屋里的时候,那两位负责治疗的医师也在。
看着余乾的袖标,两人的态度比起对陆行时候好上太多了,说话语气也正常许多,主动的解释道。
“三人受伤不重,都是皮外伤,刑罚之人力道把控的非常有分寸,在他们感受到最大痛楚的时候,内里并未伤及半点。
那位男子则是稍显惨了一些。少了三根手指。不过,都是只少了一小节,而且小拇指都好好的。
小拇指完好,手的力量就在。
多加锻炼之下,不算非常影响之后的生活。其它的就没什么了,都治疗的差不多了,稍加调养几天就能恢复正常。
为了以防自尽,他们现在暂时动弹不得,等你审问完了,说一声,我替他们解开。”
“有劳了。”对着这两位医师的专业和贴心,余乾笑着感谢一句。
两人稍稍颔首,没再多说什么,直接离开,将空间还给余乾。
陆行很有眼力见的将门反锁上,余乾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三人。
说实话,他们三人的身体情况有点出乎余乾的意料。他以为,这三人会被张廷渝折磨的不成人形,能不能活还是两说。
可是现在却在酷刑之下只受皮外伤?
要知道,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这些下人的命在张廷渝这种级别的眼中应当如草芥一般,半点不可能放在心头的。
可是现在看来,这张廷渝这么贴心的嘛?对下人这么好?
余乾有点看不懂,瞧他那家风,也不像对下人好的样子。
估摸着有什么隐情才是。
暂时收起这点疑惑,余乾定定的看着三人,说道。
“我叫余乾,大理寺司长,刘子司一案我负责调查。想必你们也知道我把你们带来的目的吧?”
三人脸色苍白,同时惊慌道,“见过大人。”
余乾摆手道,“我问你你们答,如实回答。大理寺不比相府,如有隐瞒就不是皮肉之苦这么简单了。”
“是大人。”三人惶恐道。
尤其是那两位婢女,吓的花容失色,加上身上留下的痛楚,整个人哆哆嗦嗦的样子。
余乾倒也能理解他们,没人权的下人却躺着接受自己这个绝对高高在上的大理寺司长的询问。
不慌乱就有怪了。
“你们两人负责刘子司的起居?”余乾问向两位婢女。
“是的,大人。我们每隔一天就会去刘先生的院子里打扫。”
“就只是单纯的打扫?”余乾问了一句。
作为相府婢女,两人自然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能体会到余乾的话里话,那就是暖床之类的活有没有做。
两人脸色通红的说着,“刘先生专心读书,婢子只是单纯的整理院子,并没有做其他的事情。”
“听你们两人语气,刘子司对你们很好?”余乾眯眼问道。
“刘先生是个极好的人,从不指使我们,对我们真的很好。刚开始我们很怕,后来习惯了,才知道刘先生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能服侍刘先生是我们的福气,可惜”两人的眸子均都黯淡下来。
余乾倒也不算太过诧异,他可是看到过刘子司死前留下的那份手稿,能看的出来,这人确实很尊重那些贫苦的人。
“所以,你们不会对刘先生下毒是吧。”余乾视线锐利的看着两人。
“大人,婢子宁愿自己被毒死,也不想看到刘先生出这样的事情。”
“那负责打扫院子的这么多次来,就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余乾继续问道。
“回大人,没有。我们每次过去都只是做分内的事情,甚至连先生的面都只是见过寥寥几次,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余乾点了头,转头看着那位男子,问道,“你是负责刘子司的饮食的是吧?”
“是,大人。”只剩七根手指的年轻人却并没有多大的悲伤之意,只是认真的回答着余乾的问题。
接下来的几个问题,余乾跟刚才问婢子的差不多。得到的答案空前的一样。
在这位小厮的眼里,刘子司同样是一个极好的人。
这么说吧,他们这三个下人只在刘子司那边感受到自己不是下人的这种感觉。
从这些问话上来看,他们确实不会对刘子司起歹心。
“你每天送饭食,就没有发现哪次的饭菜不对劲嘛?”余乾问道。
小厮摇头,“饭食都是从厨房拿的,小的也不敢打开看,不知道有没有问题。”
余乾不再问话了,这三人确实什么都问不出来,看见小厮手上的断指,余乾突然问道,“你们以为张相如何?”
三人愣了一下,几乎是齐声道,“相爷极好。”
“在这你们不用怕,说真实的事情,大理寺会护佑你们的。还是那句话,如是发现有隐瞒,下场不用我多赘述。”余乾冷然道。
“相爷对府上的人都极好,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很感激相爷,大人可以自己验证,我们说的都是真的。”
“如此严刑拷打你们,心里没怨气?”余乾挑眉问道。
“刘先生一事我们毕竟失职,不怪相爷。”
余乾不再问话,只是转头看着陆行说道,“将三人带到牢房里妥善安置,找钦天监的人过来帮忙验身,有结果后立刻告诉我。”
“是。”陆行抱拳领命,进进出出的抬着三人放到马车上拉走了。
余乾出去和柳烟道别后,在对方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带着崔采依也离去了。
“采依,你出身世家,以你的感觉,你认为张相是一个怎样的人?”余乾突然问了一句。
崔采依摇着头,“头儿,看人这种事我不擅长,尤其是张相这种老人家,我更是看不出来,不敢妄议。”
余乾轻轻的笑了笑,继续问道,“你认为,刘子司一案,接下来该如何查?”
崔采依沉吟一会道,“目前来看,线索貌似断了。但是刘子司中蛊一事大概率是在相府内。
所以我认为应该继续把重心放在相府里。”
“可是跟按记录查了,跟刘子司有接触的人目前看来没什么问题。”余乾继续问了一句。
“头儿刚才不是说了嘛,记录有可能是假的,而且还有一个人没查。”崔采依回道。
“谁?”余乾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邓管家。”崔采依回道。
“很好,非常好!”余乾拍着对方的肩膀,“我认为你是咱们司除我之外最优秀的人,邓管家这个人就交给你彻查了。
务必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
崔采依当场就愣住了,她也立马反应过来,这哪是询问自己的想法,这分明就是钓鱼行为。
糟糕,上当了!
“头儿,那邓管家是相府的老人,我一个小女子不好查的。”崔采依真诚的说着,渴望勾起余乾的爱心。
但是余大司长岂会中招?他直接义正言辞的说着,“你要学会为司里分担忧愁。首先,你是姑娘,张相不会为难你的。
其次,你是崔家的人,邓管家肯定会给你面子的。
最后,我相信你,你是我们司最优秀的人,舍你其谁?”
“头儿,我”
“就这么定了!”余乾郑重的拍着对方的肩膀,“在等钦天监查验清楚那三位下人的同事,邓管家这个人就由你全权负责。”
说完,余乾就无情转身离去,留下崔采依一人在风中凌乱,龇牙咧嘴,小虎牙都在写着委屈。
可是她能怎么办嘛,头儿说自己是最优秀的人唉。
撂下崔采依后,余乾无事一身轻的朝丁部走去。
刘子司一事终究还是碰到了壁垒,如果那三位下人最后查明没有任何问题的话,那就是相府百分百有问题。
要么是出了内奸,要么是张廷渝和人勾搭上了。
余乾不由得想到刚才在相府牢里感受到的那股子气息,越想越不对劲,绝对不是自己的感知错误。而是真的很有问题。
对于张廷渝这个人,余乾愈发的看不清了,真的是忠奸难辨。
这些下人对他这么拥护,他人真的这么好?怎么感觉有点传销那味了?
至于对刘子司这个人,越了解下去,余乾越隐隐觉得有种莫名的惋惜感。这个人好像是真的能站在底层百姓的角度看问题。
能做到这点的,余乾由衷觉得满朝文武屈指可数。
还没走到丁部的时候,余乾就看到公孙嫣气场很足的朝自己这边走来。前者赶紧迎了上去。
“部长,你的事情忙完了?”
“嗯,那三人查的怎么样了?”公孙嫣随口问了一句。
余乾将刚才的情况一一说着。
“线索断了?”听完后,公孙嫣问了一句。
“倒是没有。”余乾笑道,“邓管家不是还没查嘛。崔采依自告奋勇的查去了,等她消息。”
“这种事你交给人一个小姑娘?”
“她是我们司里最优秀的人,她办事,我放心。”余乾褒奖道,“再说了,我不认为小姑娘怎么了。
在大理寺,姑娘照样能顶半边天!就像部长你一样。”
余乾总是这样,能把非常不要脸的马屁拍成公孙嫣最爱听的话。她眉毛挑了下,说道,“邓管家是张相的心腹,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这个我知道,不过还是蛮查一下。”余乾笑道,“反正现在又不能彻查相府,慢慢来嘛。”
公孙嫣看着余乾说道,“跟我来。”
“去哪?”余乾愣了一下,赶紧跟了上去。
“御史中丞,崔远的府上。”公孙嫣点头道。
“是当时钦天监定位的时候,那位血巫曾在御史中丞的府上呆过是吧。”余乾想了起来,说道。
“嗯。”公孙嫣点着头,“当时有两处地方,这个你也知道。一处秦王府名下的宅邸,一处就是崔远的府上。
秦王找陛下哭诉过这件事,你也知道。所以,秦王我们放在最后,先去看看崔远的府上。
之前因为鬼节,沁园案被迫停下,现在就从这位崔中丞身上开始吧。”公孙嫣淡淡道。
“我懂,柿子挑软的捏。”余乾露出明悟的笑容。
公孙嫣继续道,“从明面上看,沁园案和刺杀案的蛊虫都是同属南疆的,之间的牵扯定然极深。找到那位沁园案的南疆巫师,刺杀案亦会有眉目。”
“部长英明。”余乾竖起大拇指,继而问道,“部长,巫师曾在崔中丞府上出现过,而苗子义又是苗才人的伯父,牵涉也极深。
这一下子,御史台就拉了两个大佬进来。咱们这魏大学士怕是也难逃干系啊。毕竟崔中丞和魏大学士的私交那可是深厚的。
所以,部长你觉得这御史台和魏大学士有没有问题?”
公孙嫣瞥着余乾,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别用这眼神看我啊部长,这都是顾老对我这么说的。”余乾赶紧摆手。
公孙嫣道,“我们是大理寺的人,查出真相就行,朝政的事情与我们无关。只要我们不牵扯其中,那查案过程无论如何都不会得罪人。
秉公执法,不牵扯任何朝政,只负责事实,是我们办事的核心理念。”
“好的,部长,明白了。”余乾笑着,“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
“有一点你想的很对,虽说苗才人的刺杀跟苗子义没有必要联系,但是这苗子义毕竟是牵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