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坤坐在监斩官的位置上,额头上有些冒汗。
杀人这种事在任何朝代都是触霉头的事情,纵然是代天行罚,监斩官与刽子手们也有诸多不安,由此就有了许多禁忌,
而且这说的还是斩杀普通囚犯,今日他却要亲手斩杀峨眉弟子,说不紧张一定是假的,哪怕场外有斩妖郎和大艮禁军守护,周坤依旧感到颈项阵阵发凉
包文直误我啊,这个监斩官可着是不好当。若得平安,说不得要让包文直在藕花楼摆一桌上等宴席话说回来,这娇滴滴的小娘皮当真要杀吗?
峨眉弟子真是名不虚传,这个叫朱文的当真是仙骨仙姿,那个李英琼更是绝世清丽,看面相还都是雏儿,若是进了青楼,必是汴京床贵,可惜啦
刑台上一溜儿跪了五名峨眉弟子,齐金蝉、朱文和石生是罪当处斩,李英琼和周轻云罪不至死,此来是为陪绑,
两个峨眉女弟子玉膝跪落尘埃,千娇百媚,仿佛玉雕出的人儿一样,齐金蝉等男弟子也是气质出尘,看得台下无不叹息,都感觉这些玉一般的人儿就这么杀头实在是可惜了。
周坤也是叹息一声,可惜身为监斩官,却是容不得他怜香惜玉。
抬头看看天色,传令下去“来啊,与本官敲响安魂鼓!
齐金蝉、朱文和石生合该形神俱灭,不过天道自留一线生机,若得留下一丝残魂,当可入阴司,敲鼓安魂,方显我大艮朝法外有情、不违大衍之数、不断一线生机。”
“咚咚咚咚咚咚”
午时初刻,一通惊魂鼓响。
午时二刻,二通追魂鼓响。
要到午时三刻,才是三通安魂鼓响,台上诸人就要血溅刑台、人头落地,尘归尘,土归土,任你今生是什么仙露明珠,从此或是魂飞魄散,或是转世牛马虫豸,多少繁华终是成空。
午时二刻的追魂鼓一响,朱文忽然扬起粉面叫了声,‘蝉弟’,美目中有清泪落下。
她的出身也是不俗,曾经转生四次,以求后进,并在齐金蝉的第五世上彼此情牵,运气可比秦可怜好的多了,两人情根深种,彼此热恋。
齐金蝉见爱侣流泪,不仅没有伤感,反倒放声大笑“文姐莫要惊怕,有我祖师爷爷在,开封府岂能杀我?就算老祖来迟,你我不幸被斩,就凭开封府也绝对伤不到你我的神魂,不过帮你我又多一世积累,反要谢他!”
太虚神镜是齐漱溟不久前才帮他炼成寄托神魂的法器,这件事就连朱文也不清楚,齐金蝉却是底气十足,抬头望着周坤道“胖子,还等什么午时三刻,有胆子现在就斩了你家金蝉小爷!”
周坤嘿嘿一笑“峨眉仙童就是了不起啊,可真是视死如归,让本官猜猜啊,莫非你是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
哎呀,反正就要没命了,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说的?本官要是看得没错,这位朱文仙子定是你的爱侣吧?咱们做男人的,瞒谁也不能瞒自己的女人啊?你说是不是?”
旁边的斩妖郎和刽子手闻言无不侧目,心说这位周大人也是绝了,到了刑场上嘴巴居然也不肯闲着,居然跟死囚也能聊天?你究竟是有多爱说啊
齐金蝉被他说的眉毛一皱,心想此话有些道理,却是不可瞒了文姐;文姐素来心性小,本来是同生共死的好事,别让她恼了我。
反正有祖师法器,本仙童难道还怕了这些人?说就说!
“文姐你放心,父亲早就用峨眉秘术将祖师太虚神镜炼化为我的寄托法器,若非真仙无法伤我阳神分毫,此宝除我之外,还可救得一人,我自然要保文姐神魂无恙。”
此话一出,别说是李英琼和周轻云,就连朱文也是秀眉暗皱,心说蝉弟明明转了八世,怎么还是如此的糊涂!
那太虚神镜本来是老祖留下的护山法器,配合两仪微尘阵,峨眉山门真仙难破,如今却被掌教炼化了赠予爱子,本就有私!
这也就罢了,如今是三人惹下大祸,说起来石生当初并不想赶尽杀绝,只是不敢违逆你才被牵连,如今你只说护我神魂,却将石生抛到了九霄云外?
虽说那石生是石中精灵,若不是得峨眉青眼,也是难脱妖籍,怎么说也是峨眉弟子,如此区别对待,让别的弟子怎么想?
看到石生脸色一变低下头去,看都没看自己二人一眼,朱文暗暗叹息,‘算了算了,如今生死一线,我还顾忌这么多做什么?
蝉弟爱我至深,此话虽然不当,却也更显轻意,我与他人头齐落,就当是彼此殉情,也算全了我与他两世相恋。”
“这个齐金蝉啊,果然是嚣张跋扈,至死还不悔改。倒是那石生,能够遇到本座,也算他时来运转”
汴京西南百里、翠萍山的上空,包正一身红色官袍,面前摆设着浮空桌椅,桌上泡了香茗,正笑嘻嘻地望着西南方向。
空中残云尽扫,万里清朗,看似没有异状,可若是落在大河龙君这等修为的大佬眼中,却能够看到包正身前身后有五色光华潜伏空中,方圆数百里内的天地之力被这五种光华牵引,统统臣伏,其中蕴藏的爆发力怕不是要比拟几件仙器之威。
包正一面喝着茶水静静等待蜀山的不速之客,一面以万年法力运转法眼观察,刑场如在眼前,看到朱文也是暗暗叹息,此女美则美矣,却如同那齐金蝉一样,手段凶狠,目中无人,从来只有她的蝉弟,自是非杀不可。
倒是那石生让他越看越爱,越看越是与自己有缘
“嗯?蜀山一脉的朋友没到,看热闹的倒是来了?”
包正抬眼向东北方向看了看,对方用水云遮护之法隐藏了身形,本来要发现十分不易,可如今他借居安小筑之力,掌控方圆数百里内的五行之力,对方又如何能够瞒过他的眼睛?
“好大的水气,似乎还略略有些河鲜的味道?嗯,这可瞒不过本座这个美食家。”
包正提前预伏,掌握先机,青衣老者也是大意了些,竟然忘记了水云之法也在五行之内,竟然被讽刺成河鲜,不觉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包文直,堂堂朝廷大员,竟然出口不逊,真是岂有此理!’
青衣女子清丽的脸蛋上却是现出一片嫣红“父王,这个包文直好讨厌啊!
他说谁腥呢?人家才不是这样的,明明就是吐气如兰!
他怎能这样呢!”
“咳咳,想必说的是为父,不是霖儿你”
青衣老者大河龙君张口吐出一道真龙之气,隐身禁法与天地水乳交融,远远离开包正所在百里开外。
“这小子并非虚空布阵,竟然如此轻易掌控数百里方圆内的五行之力,而且炼化如此精纯、近乎转为无相无色,可见于汴京必有阵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