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风呼呼地吹拂,而里面是年轻人听着两个人在聊天。
这样的索道不止一条,他粗看就有数十条,可能是有上百条的。因此,还有许多灯光像他们一样在陆地间来回地摆荡。
有的地方,光很密,密成接近一条直线的模样,便像是一连串明亮的灯光带,拱卫着悬圃。等到了目的地,新的车开始发行,浮在空中的光点便因为车来车往,而呈出不停的闪烁的模样。
介于上午与黎明之间的太阳挂在东方黑暗的天空,黯然得像是一轮光盘。而底下人造的辉煌无边闪亮,犹如再做一个新的太阳。
悬圃有个主岛。
他们离悬圃最近的时候,旅客看到它的地下有一根细小的管道从天上直达茫茫不可见的地下。
“这是什么?”
那时,年轻人觉得悬圃的形状很像一把伞,一把闪烁着微光的五颜六色的伞。
“那是地井。”
守卫言简意赅地答道。守卫对地井也不甚了解,只说那是“有点重要,但好像也不是很重要”的东西。
他还想要追问,却被愈发绚烂的光景吸引了目光。“缆车”加速了,外面的光看起来便从一团晕直变成一条直线的模样。只是二十三岛似乎离他们的出发点很远,他们横穿了霓虹的半空,坐了好一会儿的车,重力的方向才再度转折。
但这时的年轻人已经早有准备,不再慌乱。
缆车平稳地落入了一片光辉的地洞内。专门的工作人员解下了缆绳。外乡人在两个守卫的带领下,来到一片不同的石窟。
与其说是石窟,不如说是真正的地下的建筑。原本粗糙的石头表面被一种平整的涂料代替,像是墙纸,摸上去光滑得紧。墙上也再非是光秃秃一片,而有着数不尽的挂画,上面画着各不相同的人,他看到了与他或琼丘人类似的人种,也看到更多稀奇古怪的、说不清是蛇是蛋是野兽还是榴莲的曾经来访过悬圃的客人。
晶管肆无忌惮的使用,使彩色的灯光铺满了全部的房间,霓虹的辉煌照耀着每个人,只为留下一片脚下的暗影。
过度的色彩让来自地球的现代人感到不适,但对于悬圃来说,还是最新鲜、最美好的时候。
他的不安被看作一种无知的目眩。
他问:
“这里是……?”
守卫便笑道:
“我们的新王国,悬圃,我们的外务司。”
悬圃,这里就是悬圃。
一个犹如落日城般,被琼丘的人们向往,却又常常逃离的地方。
他被带着往前走了。
但守卫看了看墙上的某种计数装置,这种装置乍看上去是塞满了晶管的板子,但通过点亮不同的晶管,便会呈现出不同的文字符号。
守卫把自己的帽子拿下来了。他说:
“我们要换班了。”
“什么意思?”
顾川不知道琼丘语中的换班这个词。
守卫的面孔看上去喜悦了很多:
“意思就是我们今天在这里的生活,结束啦!”
原来,守卫要去休息了。临走前,有新的守卫将顾川接手了。他们将顾川带到外务司的接待所。接待所里却已空空如也,只有最后一个人,捧着一摞书,正要关闭绚烂至极的灯光。
“朋友们,你们来的不是时候,人都走光了,我就拿点书回去看。”
那是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甚至让人怀疑有没有成年的女孩子。她的头发里没有插角,插的是发着光的晶管,顾川怀疑这是这里流行的装饰,就像这里流行的全部的发光晶管一样。
她望向被守卫带来的与这里的人长得都不相同的少年人,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我今天也结束啦!”
“那他该怎么办?”
守卫是有换班的,但显然这个外务司,起码这个职位,他们是没有换班这一制度的。
“这个以前好像是。”那女孩子想了一会儿,说,“先送到一间空的接待室里吧,但你这段时间不能出门哦!”
后面那句是对顾川说的。
他没来得及说上两句话问问情况,就又被带走了。
匆匆的环境变化让人晕头转向,他被关到一个简单的房间里。守卫说明天回来找他。他落定,望着房间里的床不知所措。
这里有床,有嵌入石壁里的柜子,有小桌子和小椅子,桌子上有四五本关于琼丘与悬圃的画册,还有一些简单的不知道名字的,可能能吃的像是水果的摆盘,有数不尽的灯管,散乱出一种迷离的彩色,还友善地、有一面顶上的天窗。
天窗可能是被磨得透明的不发光的晶体。向外一看,便能见到悬圃巨大穹顶的表面,看到伞之下,数不清的彩色的光,还有被光照亮的高高低低、大小不同的陆地。灯带相连,灯火辉煌,是空中的梦幻境地。一切都欣欣向荣。
齿轮人曾经是展现了一种相比于落日城的无与伦比的先进的,但悬圃的先进则完全在另一层面上。
少年人落在窗前,突然想到了地球的历史。
在地球历史上,封建的时代和工业的时代曾共处一堂。生活在非洲的酋长制国家或者南美森林里更古老的原始人部落,也曾和现代光辉亮丽的国家共处一个世界。
“难道我正是从落后的地方来到了这么一个先进的地方吗?”
他迷惑地望向了远方。
巨大的龙在灯带间缓慢地飞翔。蛇说这是悬圃的龙战舰。就是这样的龙把死或生号带到了这里。
他坐在椅子上,心情归于平淡。
这一切与他都没有关系。辉煌的世界或者黯然的世界,也只不过是路上会遇上的一种风景。关键的是其他的:
“死或生号,梦生,初云,还有望远,小齿轮机,还有载弍。”
子母物质一动不动,没有任何的响声。
他在这里等外务司的人处理他,这样他按照蛇的程序就能理所应当地见到第一个任务里的异龙。
但他等到自己睡了两次,还没等到门开的时候。
在他第三次睡醒时,把桌子上的学识字的画册看完第六遍时,门外才传来了响声。
他抱紧自己的防护服和背包,穿着正常的旧衣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整支队伍,有许多的人,好像是在巡检的。人堆里也有守卫,和那女孩,他们一同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我忘记这里有人了……”
原来他是被遗忘了。
而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位上年龄的人,他的头发里插着的是兽角。
老人先是责备了这些马虎的傻瓜几声,随后便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扫视了少年人的全身,他说:
“怠慢了,来自远方的客人,欢迎来到悬圃。”
接着,他不无自矜地继续说道这里是琼丘最高、最伟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