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死了,过几天就会烂掉。没有人能够忤逆天理。”
随后,老人又微微侧首,补充道:
“往前走吧,很快就要穿过香室了。”
“那通往外侧的密道也近了,是吗?”
“是的。”
打开香室一侧的小门,又有一个狭窄的回旋般的廊道。顾川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就感受到一阵活的空气的流动,而不是刚才的香室内那种可怕的沉寂的空气。
殿下提灯往前照去,只见到前方一阵流光溢彩。
原来是变色石壁。变色石壁里还有个小门。
“向前是条通路。”
老人说。
“从那里,就可以离开地牢了。你们去那里好好检查吧,外面路滑,我不敢奉陪了……希望能让上面的医生满意。”
说完话后的老人失神落魄,就要往后走去。
这反而叫顾川万分疑惑:
“慢着!”
老人站在走道上,转过头来:
“还有什么事情吗?”
“你知道这地下有逃生通道,又知道怎么逃出去,你又有逃出去的理由……你是圆塔家族的族长,你为什么不出去?”
顾川遥遥问道。
天花板上因久远罕逢的人的话语声,落下了许多灰尘,直落到要往外走的少年人和正要往后走的老人的身上。
这叫做塔诚的老人直着腰,听到这话,又转过身子,看向顾川,又露出自己脸上那块大的丑陋的疤痕来。
顾川站在变色石壁的小门边上,眉宇间透出少年人特有的秀气。那双被柔软的眼皮所包裹的乌黑的眼珠子透出对这个世界认识的浅薄来。老人意识到这人尽管必定是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但在这个世界依然是个年轻人。
“得罪了冕下,对于圆塔家族,我是死了最好的……没有人会再待见我,我在落日城不可能再有容身之处。”
“你可以离开落日城。”
“离开落日城……?”老人的身子颤了颤,好像随时都会摔倒在地上,“因为是和平的时代,你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只有落日城是唯一安宁的……也只有落日城才能给人生活……不然,不然去和那些落后愚昧的边民相处吗?”
这圆塔家族的组长充满了对边民的鄙弃,叫顾川面色不好看起来。
但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得罪了冕下什么?”
老人开始蹒跚地往回走了,渐渐落入走道身处的黑暗里。他的寿命已经被死亡挂上了计时,随时都可能消失。
在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说:
“我违背了冕下的想法,也许和你身边的人想把你救出地牢一样。”
他原来已经猜到顾川是囚犯了。
顾川吃了一惊,但他转念就想起自己身上的脏乱,那他的身份和殿下的身份被这老人猜到也属实寻常,可他还想再问,老人却已消失在黑暗的尽头,不复见了。
那时候,无趾人拍了拍顾川的肩膀,问他:
“怎么了?”
他转过头,想看无趾人的时候,却偏见了一旁静静站立的殿下。殿下纤手提灯,一言不发,双目中有倒映灯光的明亮而静谧的火。
她认真的注目又带着点古怪的害怕,就好似、是像极了人们正在注视远处的、无边的又无底的大海。
“你又害怕把我带着了吗?”
顾川那时候突然问道。
殿下摇了摇头,说:
“害怕……?我不是害怕,我是在想你出去后,又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顾川笑了起来,他想起殿下见面时与他说的话了:
“那要出去后才知道能走多远。”
“那……走吧?”
殿下缩了缩头,小声地说道。
“嗯,走吧。”
顾川看了这怪异的地牢最后一眼,他知道这里绝对有许多谜团,但可能他再也无法知晓了。
然后他就头也不回地往外飞奔而去。
出去的路很还长,要走过几个房间,还要穿过另一段岩缝罅隙。而回去的路却很短。塔诚对此一清二楚。
不过塔诚到底是个百岁以上的老人了,经常走着就累了,他就靠着墙歇一会儿,回想回想以前的事情,好叫自己的记性别忘记了,这就耗费了很多时间。然后他就再往里面走一会儿,走到香室里,闻到那股香味,他就突然会想:
“要不我也闻着香,睡着好了?”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他已经忘记自己原来为什么不想睡着,而是一直守在生人盒上边的原因了。
可能是他以为生人盒里除了畸形儿,还会走出个叫冕下喜欢的奇迹来。
除却狱人,冕下当初的实验是有成功品的。只是后来又死了。
但他想想,又觉得自己不是这么想的。
“我没在等第二个,第二个也不会是第一个了。是呀,每个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对一个人来说,每一个喜欢过的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
他一屁股坐在畸形儿的身边,深深地嗅了口香室内怪异的空气,准备永远地睡着了。
可就在这时,黑暗的深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他勉勉强强地抬起头,在一片昏昏沉沉中,看到了三个人的轮廓正从黑影中出现。
而他们三个人的身上都披着绶带。
绶带理论是只存在于他草稿中的,为未来的官僚体制设计的标志性的装饰。那时候,他还不太清楚议事会会形成怎样的官僚系统。
塔诚虽然出身自建筑家族,一生唯一的兴趣爱好却是设计。
“外面过去了很久很久,也许已经投入使用了……这说明冕下最后还是原谅了我吗?”
他刚想到这里,那三个人其中一个的脸径直出现在他的面前,低着头,掐住他的下巴,拨开他的头发,叫他被迫抬起头,看向对面。
“好像找到个……有意思的古人了。”
披着黑纹绶带的人惊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