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早上七点,巨型清洁车从街面上徐徐驶过,不时发出重金属乐一般的低吼,窗玻璃非常配合地发出“嗡嗡”的震音,画面好像一只重型摇滚乐队的现场live。
董锵锵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上好似钟乳石一般干涸的水泥尖儿发呆,对窗外的声音听若无闻,他并不是被车辆噪音吵醒的,他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一直躺在床上发呆。
按说昨天他又收到三封拒信,晚上还熬夜看财报,今天就算不悲伤不颓废也不该这么早就醒,生物钟似乎一夜就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在固定时间醒来俨然已成为他肌肉记忆的一部分。
说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也好,说想明白了也罢,事实就是现在的他只收了一半的拒信,还有六所大学没给反馈,做人不能太悲观,老想着“只剩半杯水”,还是应该更乐观一些,应该想“至少还有半杯水”。
退一万步说,如果真没大学收他,那就想办法多挣钱,学习老白和雷兰亭,自怨自艾和怨天尤人毫无意义。
或者这些都不是真正原因,他不想被陆杉看到面对失败时的丑态才是真的。不管怎么说,陆杉的到来确实终结了他的消极和颓废,这无论如何是件好事。
等他夹着报纸走进厨房时,诧异地看到全麦面包、水煮鸡蛋、鲜烤培根和热腾腾的牛奶摆满了一桌,盘碗之间还放了几个装着各式榨菜的小碟子。
“锵哥早。”陆杉系着围裙,聚精会神地盯着面前煎锅里的培根,“我其实是想给你炸鲜油条的,但昨晚面没发好,就只能让你继续吃西餐了。”
“这都你做的?”厨房的油烟有些大,董锵锵走到窗边打开窗,明知故问道,“学过?”
“对啊,小时候我爸妈经常不在家,就我和我姐俩人,所以每次就我做饭,就这么练出来了,现在红案、白案、配菜、切墩、打荷、颠勺都没问题。”
“可以呀,比我强。”董锵锵冲他比了一个大拇指,突然注意到全麦面包的正中心是一个桃心形状的镂空,镂空处填的是金黄色的煎鸡蛋,“你还背模子过来了?”
“不是我的,是微波炉下面的抽屉里的,我就拿出来用了。”陆杉笑答。
“小杉你手艺真不错,这看着就有胃口。”董锵锵用手在饭菜上方虚空抓了一把,然后坐了下来。
陆杉乐得合不拢嘴:“那你快尝尝!”
董锵锵没着急上吃,语重心长道:“你刚来,有些事我得提醒你,公共厨房有很多规矩,不能乱动别人东西是其一,除非别人同意。像这个桃心模子就是房东的,以后别随便用了,一会儿记得洗干净放回去。当然,公共卫生间里的东西也是。”
“哦,好好,我这就洗。”陆杉听话的拧开了水龙头,麻利地洗了起来。
“另外冰箱也是所有租户共用,房东暂时还不能给你留层,但你可以把你的食物放到有我名字的那三层中的任意一层,别人的吃的一概不能动,这方面你要牢记,很重要。当然,别人如果偷吃了咱们的也不行。”
“锵哥我记住了,下不为例。”陆杉扮了个鬼脸,把洗干净的模子放到水池旁的控水架上晾着。
“一起吃吧,凉了就不好了。”董锵锵招呼的同时展开了报纸。
“好嘞。”陆杉把围裙三下五除二地解下扔到一旁,一屁股坐到董锵锵对面,刚咬了两口面包,忽然抬头道,“锵哥……”
报纸上有篇威望迪的商业报道,董锵锵读得很专注,他看到文章里有这么一段话:威望迪将于本周公布二季报,巴黎银行的分析师认为二季报的数据将会低于预期……
董锵锵本来正往嘴里送牛奶,读到这句时,手不自觉地停了下来,也压根儿没听到陆杉在叫他。
陆杉见状,不忍心打断他的思绪,乖巧地闭了嘴,直到看见董锵锵把杯子放到嘴边,才再次说道:“我想今天去买个手机和手机卡,昨天太高兴,我忘了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了,我怕父母会担心……”
“唔,还真是,你看我这脑子,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董锵锵连声自责,“吃完饭你就用我的手机和国际漫游卡给家里去个电话。不过手机你不用着急买,等你考上预科就算汉诺威大学的学生了,那时可以去市中心的O2或沃达丰手机店签手机。”
“签手机是什么意思呀?”陆杉从未听过这个词。
“所谓签手机就是签一份使用指定手机卡且每月有最低消费额度、有规定期限的手机合同。比如你看上一款三星手机,单买手机需要300欧,你可以直接买,也可以选一个包含同款手机的话费套餐,比如2年期、每月最低消费50欧的合同,等到两年后,合同结束,手机归你,这比你单纯买一个手机划算,留学生一般都会签这种合同,你可以根据每个月的通话情况选一个最适合的套餐。如果你坚持单买手机,我建议你先买一个最便宜的老式手机凑合用一个月,等9月有了学生身份再签一个,大学生还有各种优惠补贴,我当时就是这样。”
“听着还挺有意思的。”
“而且这边打电话是单向收费,打的人花钱,接听的免费。”
“那我也签一个好了。是什么手机都能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