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神阙、星宫不在少数，但能直目天阙，看透天阙众仙人者，其实并不多。</p>
天人、人仙那雷劫壁垒就如同一座高山，横压在万千强者头顶，不渡雷劫，终究无法承受，无法见天地之真。</p>
姜先时天生慧目，见了天上的玄机，也见了那座呼风唤雨的西楼，心中在想如何才能使景国公安然度过这一遭劫难。</p>
“太华之脉乃是人仙的钥匙，景国公已成衔日元相，只需食脉修行，以他的天资，有朝一日终究能够成为一尊人仙。</p>
人仙与太华之脉相补，也许能挣脱山河帝子的枷锁。”</p>
姜先时静坐在小院中，看着正与厉金刚说话的陆景，心中这般想着。</p>
他来了太玄京，来了陆景这一座小院，才知道景国公并未坐以待毙。</p>
“平日里的善名、才名，再加上他斩龙的性情、河中道呼风唤雨的功绩，这少年国公虽然只出过一趟远门，却已经名满天下。</p>
只是，我心中所想颇为惊世骇俗，却不知景国公究竟是否有这等的胆量。”</p>
姜先时长衣落地，儒雅俊美。</p>
他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又从陆景身上移开，落在天上。</p>
隐约间，天上西楼第一府仙赵清萍盘坐在一处宝坛上，正迎着斜风细雨，将下西楼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中。</p>
“只是不知……圣君是否会允许太华之脉前来京畿道。”</p>
……</p>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p>
“冲天香阵透太玄，满城尽带黄金甲。”</p>
南风眠蹲坐在齐都市集一个卖字的书生摊贩前。</p>
他看着这首诗词，满是醉意的眼中终于透了些清明。</p>
醒骨真人也似有所觉，携来了几缕微风，吹起了南风眠散落的发梢。</p>
“豪客，这首诗乃是临摹大伏太玄京书画双绝的陆景先生。</p>
用的也是景草，可还入你的法眼？”</p>
那书生看到南风眠有些酒醉，又见到他腰间配着刀，就有些惧怕南风眠耍酒疯，小心翼翼的询问。</p>
南风眠拿着这三尺草纸，道：“你这草书既不得其形，也不得其意，更不得陆景草书中的锋锐。”</p>
那书生一愣，上下看了一眼南风眠，苦笑说道：“陆景先生是何等人物，他已被大伏圣君册封为景国公，又是赫赫有名的元神修士、书楼先生。</p>
他们在书楼这等地方教授草书，能够在太玄京这样的地方以书画闻名，岂能是我这么一个南逃的落魄书生可以相提并论。”</p>
南风眠静默不语，似乎是在仔细揣摩着那几句诗词。</p>
“陆景为何作下这几句诗？”</p>
良久之后，南风眠开口询问。</p>
那书生茫然摇头：“大伏士子，俱都传送这几句诗词，我花开后百花杀一句据说甚至传到了大烛王耳中。</p>
只是，景国公为何作下这些诗句我却不知。”</p>
南风眠自顾自说道：“这几句诗豪气干云，却又充斥着决绝之意，陆景必然是遇到了难处。</p>
不过他还有穿金甲，破来敌的志向，属实不易。”</p>
中年书生讪讪一笑，闭口不语。</p>
他不知眼前这刀客是谁，一口一个陆景，就好像与景国公十分相熟。</p>
书生嘴上不敢言，但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p>
“齐国果然各类的人物都有，持刀的，竟然在笔墨一道上只点我一个贩字的，而且还口气颇大，想来是一个极爱显摆的人。”</p>
书生心中这般想着。</p>
南风眠却从腰间掏出一枚碎银子，随手递给那书生，拿着那一幅字转身便走了。</p>
书生掂了掂手上的银子，又用牙齿咬了咬，顿时眼露欣喜之色。</p>
“还是景国公的书画好卖些，可惜我作不得那真龙出云图，否则应当能卖一个极好的价钱。”</p>
南风眠与醒骨真人一同走在泥泞的街巷上。</p>
这街巷上，就连叫喊的商人都有气无力，眼角的余光总是打量过往的行人，亦或者行买卖的同行。</p>
齐国是恶孽之地，若是不小心些，有时连死了都不知怎么死。</p>
可笑的是……</p>
偏偏还有许多人铤而走险，到这恶孽国度讨生活。</p>
他们多数是早已亡国，却并不存在大伏落下户籍的读书人、修行者。</p>
如果大伏仍然是天下霸主，如果北秦并未崛起，大伏三十六道总有一处他们的容身之所。</p>
可现在，北秦与大伏的战事正酣，他们这样的人不论去了北秦还是大伏，都免不了脸上烙字，去前线当一回前矛军。</p>
前矛其实就是炮灰，这些人实在不愿意死在北秦燃火的战车车轮下，多数逃到西域，逃到海上妖国，逃到地处偏远，至今还在苟延残喘的小国。</p>
只可惜西域诸王叛乱，不愿意再受大伏实际掌控，大伏中山侯正带着十八万精锐横扫西域。</p>
海上妖国的公主又被人掳走了，妖皇大怒，那怒气化作浪潮将海上妖国翻了个底朝天。</p>
太多人因此而死。</p>
于是，流亡的人们就不得不来这齐国讨生活。</p>
南风眠拿了这幅字，就蹲坐在距离白骨宫阙不远处的泥泞之地，仔细思索，心中亦有些担忧。</p>
“也许我应该回去？”</p>
“只是当初我在陆景面前夸下海口，说要娶了齐渊王的狗头。</p>
现在就这般灰溜溜回去，难免遭他笑话。”</p>
“可如果不回去，他穿金甲，花开杀百花自然最好，万一死了……”</p>
“不知陆景究竟遇到了什么事。”</p>
南风眠忧心忡忡，他身上的刀意不经意间长鸣。</p>
那刀意除了清风一般洒脱，还带着南风眠气性中的跋扈。</p>
除却洒脱与跋扈之外，亮起的刀光竟有如明月清辉，灿烂不可言。</p>
他离开太玄京一年有余。</p>
太玄京中的故友倘若看到此时的南风眠，必然会惊讶于南风眠不同寻常的武道进境。</p>
有明月伴他，又有真武入梦。</p>
他早已不是昔日那位照星五重的刀客。</p>
“我知道陆景先生诗句的来历。”</p>
南风眠看得入神，忽然间身后传来一道声音。</p>
他转过头去，就看到一位头上烫了六个戒疤的和尚，正笑盈盈的弯腰看他。</p>
南风眠眼眸一凝，又从腰带中掏出一粒碎银子，扔在了那和尚手中托着的戒钵里。</p>
哐啷啷……</p>
银子撞击戒钵传来极好听的声音。</p>
那和尚拿出其中的银子，也用牙齿咬了，这才单手做了一个佛号，道：“景国公持呼风唤雨的权柄，便是有逆于天上仙人的规矩。</p>
水云君将带着天上西楼下人间，将杀景国公。”</p>
“天上西楼水云君？”南风眠握住刀柄，问道：“天上西楼堂而皇之下界而来，我人间的强者便只顾坐视？”</p>
“阿弥陀佛。”</p>
那和尚回答：“两座朝廷、天下九甲、执牛耳的宗派俱都被规矩束缚不可出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