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站在空荡荡的曲野城里,林叶觉得有些荒诞,这个世界好像一下子就不真实了,他变成了一个扑通。
他在一家铺子里找了食材,自己做了一碗面,料足够足,香气足够重。
他坐在路边的一张方桌旁边吃着这碗面,他觉得这碗面值得他七分满意,三份不满意是因为,没有鸡丝。
就在这时候,一个娄樊年轻人出现在林叶的视线里。
应该是从他们逃走的方向回来的,也许他是因为在逃走的时候受不了心中耻辱的煎熬,也许是他醒悟过来那样活着还不如死去。
反正他回来了,和林叶来的时候一样,都是孤身一人,一样到他也带着一把刀,一把象征着娄樊人身份的弯刀。
“真的只有一个人。”
娄樊年轻人看到吃面的林叶,忍不住自言自语一声。
所以他笑了,笑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可能不必死,谁还不是一条命?
于是他朝着林叶冲了过去。
于是他成了一具尸体。
毫无意外,甚至连过程都可以忽略不计,他没能到距离林叶十丈之内,而林叶也只是看了他一眼。
尸体倒在地上之后才分成两片,内脏和血液往外涌动的时候仿佛它们是单独的生命体。
没有波澜。
但这证明了一件事扑通真的来了。
那个年轻的娄樊刀客当然不是自己回来的,只是,只有他自己敢进城而已,在远处还有人在偷偷看着,毕竟好奇是人类永远也排除不了的情绪。
当看到他们的年轻刀客变成两片之后,这群人转身就跑。
好奇是人类排除不了情绪,恐惧也是。
林叶安安静静的吃完了那碗面,他感受到了当年天子的感受。
在那个,死在他手里的娄樊刀客身上。
屈辱。
只是,当初如果天子一怒真的想耗尽中原根基来面对扑通来了,那么死的就不会是一个人,因为那真的不是扑通来了。
是强者来了。
林叶吃过面,缓步走到那两片的尸体旁边,他看了一眼,地面就被压迫出来一个深坑,那具尸体被他放进坑里,然后掩埋。
这是林叶掩埋的第一个娄樊人,也是最后一个。
原因简单,只是因为他是第一个,第一个,值得林叶敬佩。
走出曲野城的时候,林叶看到了一支逆流而来的娄樊军队,人数不多,大概有两百人左右。
两百人的马队,在寻常人眼里看来其实也很有气势。
为首的是个文官。
是他在半路上,义正辞严的说服了那些逃走的娄樊军人,让军人们明白,最不该逃走的就是他们。
而为了让他们明白,这个文官走在了队伍最前边。
国家受辱,军人赴死。
读书人也会。
读更多的书是为了明白更多的道理,而不是为了心思灵动到只会明哲保身。
只是,很多读书人都忘了。
“你该死!”
这个娄樊的读书人没有用更多词汇来批判林叶,只是用了这最简单直接的三个字。
“是的。”
林叶回答了他,因为这个读书人值得他回答。
站在娄樊人的角度来看,林叶当然该死。
“我侵入娄樊,娄樊人应该觉得我该死,希望你死之后,更多娄樊人懂得这个道理。”
于是,文官死。
林叶没有出刀。
依然,只是看了一眼。
一眼,那文官的心口就被洞穿,胸膛上喷出去的血液和碎肉,都在文官身后的娄樊士兵身上。
林叶看向那两百余娄樊军人。
“我侵入娄樊,在娄樊人眼中当然觉得我该死,但我来,是因为我觉得这里有许多该死的人。”
“这和我是不是来报仇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因为当我足够强的时候,这就成了必须要做的事,无关仇恨,与正义也没有什么关系。”
林叶说:“希望你们死,也会让跟多娄樊人明白这个道理,你们强的时候想去打别人,那别人强的时候自然就要来打你们。”
如此而已,就是这么简单。
于是,两百人阵亡。
如果回来的不仅仅是那个年轻的刀客,如果回来的不仅仅是那个娄樊读书人,如果回来的不仅仅是那二百余披甲锐士,如果回来的是所有曲野城里的人那么林叶可能会重新审视这次独行,也可能会觉得这个时候来娄樊还有些早。
当两万人朝着林叶呐喊着冲上来的时候,哪怕林叶拥有杀死更多人的实力和心肠,他也会选择退走,因为他面对的不是两万人,而是一个民族的反抗之心。
回来的是一个会用刀的刀客,他觉得自己该回来。
回来的是一个读过很多书的文人,他觉得自己该回来。
回来的是一群穿着战甲的士兵,他们也觉得自己改回来。
剩下的两万人,觉得自己不该回来。
林叶看到了他该看到的勇气,也看到了他该看到的恐惧,看到了他想看到的强者之心,也看到了他想看到的凡人之念。
于是,继续独行。
娄樊,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