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了两日,这日赶着最后一抹黄昏的余光,霍二淮把船驶进一个背风的野渡口。
点起灯烛,一家人吃完晚食。
霍惜和杨福在船舱里翻看此次采买的货物,杨氏给一家人裁布做衣裳,霍二淮带着闲不住的霍念去放虾笼蟹笼。
“这次到了松江,娘才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多种布料,那洋人带来的布料半点不比我朝的品种少。”对于杨氏来说,可是大大开了一回眼界。
霍惜往她那边看了一眼:“娘,咱这回买的洋布也很多,你也裁一些洋布给咱家人做两身衣裳,正好试试看洋布做成衣裳穿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杨氏想着这回贩的洋布也不少,便点头:“行,这回娘也大方一回。”
想起惜儿的奶娘,又说道:“你奶娘不肯和咱们回京,这以后你要是有空得多去瞧瞧她。她为了你们姐弟成了那个样子,我一想起她说不出口,两手跟咱比划着,心里就难过,想掉眼泪。”
霍惜心里也难过得紧,嗡声应了:“嗯,我知道。松江离京师也不远,我会经常给她写信的,得了空也会常去瞧她。”
“带上念儿一起去看她。咱临走时,她抱着念儿不肯撒手。哎,她一个女人,男人和儿子都找不到了,自己口不能言的,字也不识,真是太难了。”
本来以为她一家没了岸上的屋子田土,这些年在水上讨生活,已是千难万难,哪想到惜儿的奶娘,更难。
也不知她这些年的日子是如何过来的。
“她身边有马嬷嬷,好歹有个伴。我也能放心一些。”
“幸亏有马嬷嬷,不然我和你爹是决不会留她一个人在松江的。凭她怎么说,都把她接来跟咱一起住。”
“嗯,马嬷嬷那人虽然看着面冷,但是个心热的。她们两个在一起,姐妹俩也能做个伴。”
“是啊。我和你爹塞钱给她,她都不要。临走拉着我的手不放,她虽说不出口,但我知道她心里放不下你和念儿。”
“奶娘是个苦命的,年少时家里发大水,家里就剩她一人了。到奶爹家当童养媳,也没过两年好日子。公爹婆母生了病,又把家里的银钱抛费完了,和奶爹到京师讨生活,被我母亲雇进府给我当奶娘,倒是过了几年好日子……”
只是没想到,最后竟成了那个样子。
好在还活着,不然,霍惜一辈子都过不去。
几人在船舱里说着话,不一会,霍二淮也带着霍念放好了虾蟹笼回到船上。
“哎呀,这怎的都湿了。”杨氏急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去拉霍念。
“放虾笼蟹笼是要下水的啊,当然就湿了啊。”皮小子浑不在意。
“让你爹一个人去就行,你非要跟了去。这大晚上,要是受了凉,可有你好受。”杨氏拉着他要给他擦身子,换衣裳。
“我才不怕呢。我是渔家小子,就是要天天下水的。等明早起了笼子,得了虾子螃蟹,咱又可以好好吃一顿了。”
皮小子一脸开心,好像看见一家人围坐桌前,吃着他打上来的虾蟹一般。
等他和霍二淮换好衣裳,一家人在船舱里说了一会话,也就歇了。
睡到半夜,霍惜迷迷糊糊好像听到什么声响。本不欲理会,翻身正打算继续睡,可是声音持续不断。她躺着听了一会,立刻翻身坐起。
才翻坐起,隔壁也有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