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温常明弄醒,没怎么花力气,就得到了他的完整口供。
和几人推测的差不多,他看着是跟在温峤身边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实际上早就被通判江元禄收买,对方许以他名利财富,又拿捏了他和情人私生的小儿子,温常明爱子心切,又惦记着江元禄许的好处,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叛主。
江元禄只让他做两件事,一是监视温峤,二是找账册和密信,可惜他找了数月都一无所获,从温峤那边旁敲侧击无数次也没问出什么,又撞见温府人间炼狱般的惨状,当场就得了失心疯。
“所以,现在线索又落在了江元禄身上。”小七点着头肯定道,“接下来,咱们是不是该去找相关证据,证明他也参与此事了?”
无情颔首“不错,仅凭一个下人的口供,并不能定六品官员的罪,必须找到真凭实据的证据才行。”
小七若有所思“江元禄或许不是灭门案背后的真凶,但他一定知道是谁做的。”
追命哼笑一声“他一个小小通判,哪有胆子买凶屠尽五品官员满门,他的上面当然还有其他人。”
温峤尸位素餐,碌碌无为,并且种种事迹都指向他与京官勾结,鱼肉百姓,被杀并不可惜,他的妻子儿女享用了温峤给他们的荣华富贵,就得承担相应的风险,也没太多可说的。
但,温府上下三十七条人命,绝大多数都是与这事没有半点关系的无辜的下人。他们有些是附近人家雇佣来的,每个月拿着不多的工钱给大户人家干活,只为补贴家用。有些是被转卖来的家奴,起早贪黑战战兢兢,只为求得一席生存之地。还有些或是买卖而来,或是同僚随手赠送,不知经了几手,活得不太像个人的姬妾。这些人,这些在底层挣扎求生只为混口饭吃的人,为何又要遭受这样的苦难。
小七看看无情,又看看追命,气质截然不同的两人,此刻的神情是同样凝重而冷肃。
她弯了弯眼睛,笑着道“这个案子说难也难,说简单其实也很简单。”
无情抬眼看过来,目光幽深而清冽“你有办法?”
她看向追命“三爷可还记得,我在那伙儿人身上留了印记。”
追命瞬间反应过来,眼睛一亮,喜上眉梢“你是说,咱们可以循着印记找过去,等他们和江元禄联系的时候,来个人赃并获?”
她笑着长了眨眼“还可以再大胆一点。”
无情的食指在桌上轻点,清俊光洁的面庞上,雪亮的眼锐利如刀光“江元禄不是主谋,抓了他也不一定能揪出幕后的人。那伙人既然为大官卖命,就一定会回京,先不用急着抓他们,暂且放他们回去。到了京城,再循着印记找过去,就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了。”
追命右手握拳一砸掌心,喜笑颜开道“这个法子好,这样一来,就能将所有犯案的人一网打尽。”
心情转好,他又摸出腰间的酒葫芦大喝几口,满脸感慨地叹道“这次可多亏了心海,若非你聪慧过人,先让温常明开口说话,又引出灭门的凶手,掌握了温常明的口供,否则,我们还不知道要耗到什么时候去。”
小七缓缓笑着摇头“三爷别夸我了,我可算不上聪明,不过都是模仿别人的计策,有样学样罢了。”
最主要的,还是普通人对她的法术没有半点抗性,她可以随意在他们身上挂印记,只要不脱离一定范围,她都可以按照指引找过去。
或许是事情有了转机,一直冷着脸的无情神色渐缓,眼中的冰雪之色一寸寸消融瓦解。
窗外有打更声传来,几人惊觉,竟已过了一更天。
时间竟过的这样快?三人心中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无情静静看着她的眼,神色温柔了一些,道“时候不早了,心海姑娘先去歇息吧。”
小七笑着说起对追命说过的话“叫我心海就好。”
无情沉默了一瞬,随即垂下眼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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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三人就昨晚的事继续商量,定下了新一轮的引蛇出洞计划。
说话间,小二送上来早膳。
早膳里有一盆熬得浓白的鱼汤,铁手不在,追命自觉地承担下了他的工作。
他盛了一碗汤,放在少女面前,热情地招呼她快快享用。
小七拿着汤勺,一脸为难地看着眼前这碗鱼汤,不知该从何下口。
她现在很不喜欢跟鱼有关的饮食,哪怕是占了一点点味道都很讨厌。用同类相残这个词不适合,更恰当的,应该说是同为深海一族,天然地排斥与自己同根同源的这一类食物。
无情坐在她身边,余光看到身边的少女没有动静,他转过头来,眉心蹙了蹙,问道“不合口味吗?”
“唔……”小七曲着食指点在下巴上,不怎么好意思地微微笑着,“我其实不太喜欢吃鱼,所有和鱼有关的吃食,我都不喜欢。”
她又看了看桌上其他几道,生滚鱼片粥,油煎小黄鱼,鲜虾酥饼。到底是沿海地带,吃个早餐全是海鲜。
“不喜欢鱼?”追命上下看了她两眼,明亮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趣味,“其他的呢,只是不喜欢鱼,还是所有海里的东西都不吃?”
少女对他的打趣显然有些不满,珍珠贝齿咬着唇瓣,流光溢彩的眸中涌上浅浅的羞和嗔怪的笑“三爷,你真是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