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我有心智！”

在裴仁礼的记忆里，他从未见过尹芙如此激动，她拼了命的在否定影像的话。

而影像则耸耸肩，仿佛预料到了尹芙的疑问：

“这只是一段影像，我不能回答你所有的问题，不过你肯定会疑惑，我建议你仔细看看培养皿底部。”

裴仁礼往前挪了两步，走到侧面，他看到，在那个棺材形状的东西内侧，用通用语刻着‘95号，尹芙’。

“他是不是在说谎？”

尹芙看向裴仁礼，希望他点头，但却看到裴仁礼摇了摇头。

“我是……人造人？”

她不止没有记忆，也没有出身，不存在父母亲人，是凭空出现的，如浮萍一样的存在。

“为什么？为什么？”

“到底多少的记忆累积，才会产生自我意识？”

影像没有立刻回答，反问了一句继续说：

“你是为了确定这个阈值才决定建造和培育的实验体，当然不仅仅只是一个人造人那么简单”

像是在卖弄，也像是在自豪，他面对似乎已经绝望的尹芙，澹定的说：

“我为你注入了大量的知识，将一个正常人应有的行为数据全部编写进去，但这似乎并不能真正的创造出一个有意识的人造人，所以我便试着注入更多的知识，包括怪物数据，魔法资料，历史，地理，人文等等。但不幸的是，产生意识似乎还需要一些条件，所以便有了这场实验。”

影像仿佛出现雪花，闪烁了一下，不过这并不妨碍它继续说：

“我把你送往凡人世界，默默的等待你出现意识，如果没能成功，那只有等其他的实验体回馈更多的信息，不过既然你看到了这份录像，说明我还是成功了。”

尹芙说过，当她有清晰意识的时候，就是独自一人住在森林中的小屋里，她有在这里生活的记忆，但很朦胧，也不知道自己独自生活了多久。

恐怕那时候尹芙还未产生自我意识，只是跟机器人一样，按照命令维持生存。

但有时候生命就是这么不可思议么，尹芙莫名其妙的有了意识，这其中的影响因素可就太多了。

“单纯实验成功，就能让我获得了不少有用的数据。我是仁慈的，所以我决定给作为实验体的你一个选择。”

尹芙茫然的回答道：

“选择？”

“你可以躺进你诞生的培养槽，我设置好的程序会自动激活拆解，你将不会被记忆所困扰，你的所有数据，都会通过预设好的信标发送给我。亦或者，你可以自由的去生活，当你厌倦了，疲惫了，无法承受凡间所带给你的痛苦时，也可以再回来。”

影像闪了闪，不再说话，应该是录像播完了。

裴仁礼和安娜对视一眼，这种情况下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已经有些崩溃的尹芙。

为追寻记忆九死一生，最终居然是这么个结果，确实难以接受。

瘫坐在地上的尹芙犹豫了两秒，挣扎着朝培养槽爬过去。

“卧槽！你要干嘛！”

裴仁礼和安娜赶紧拦住她，尹芙则自暴自弃的说：

“去做我应该做的，既然是我实验体，那就回归实验体的宿命！”

“不是，等会儿！”

好家伙，你这决心下的也太快了。

裴仁礼死死的拉住尹芙，见她一直在挣扎，一咬牙，刷的掀开尹芙的袍子。

尹芙赶紧把袍子压下去，然后就听到裴仁礼说：

“你的肚脐是正常的，跟人造人不一样。”

人造人是星型肚脐，这是因为培养时的一种技术缺陷。

“但我没有心，没有灵魂，你明白吗！我只是一件死物！”

“嗯，虽然你没有心，没有灵魂，但我喜欢你的微笑。”

尹芙张了张嘴，本想说不要在这时候乱开玩笑，但她看到了裴仁礼的表情。

他非常的认真。

安娜轻轻拍了拍尹芙的后背，掌心传来的温暖让尹芙冷静下来。

“你的过去决定你的现在，但你的现在才能决定你的未来。”

突然笑了笑，安娜接着说：

“这是森林女神曾经给我的神谕，我只是照着说而已。”

有时候，不经意的一句话能让人放弃生命，但也有时候，一句话，足以将死灰般的生命点燃。

突然间，尹芙仿佛如梦初醒。

她笑了，笑的非常开放，不是微笑也不是矜持的浅笑，而是毫不顾忌的放声大笑。

仿佛从有意识以来，尹芙第一次这么开心。

“你们说得对，就算我是一件死物，我为什么要为一个半秃的中年大叔去死！”

尹芙真挚的对安娜和裴仁礼说：

“谢谢，谢谢你们陪我这么久。”

裴仁礼松了口气：

“哦对，除了微笑，我还喜欢你的腿。”

“…”

看吧，一放松嘴上就没把门的了。

这应该是皆大欢喜，尹芙现在自由了，想去哪去哪，想干什么干什么，不比被记忆所困扰。

但不出意外，那是不可能的。

当裴仁礼和安娜把尹芙搀扶起来，打算离开的时候，刚刚停止说话的影像再度闪烁了一下。

这一次能明显看得出，比起原本如同合成般的僵硬表情，似乎变成了一个活人。可能是从未知的地方与这里建立了通讯。

然后众人就听到影像说：

“哦，实验结束啦？”

影像的目光看向裴仁礼，很郑重的点点头：

“那就这样吧，我的人造人就交给你了，魔王。”

说完，影像‘p’的一声消失。

裴仁礼的汗立刻就下来了，安娜和尹芙的视线让他感觉如芒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