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雨终于停了。
经历一夜侵袭,整个山头都仿佛万物寂寥。在东方的鱼肚白下,金色的阳光四散光芒,照亮大地。
新的一天,一轮生死重新开启。
半荷台,是一座老寨。独特的高脚楼由竹泥混制,加以黑色的瓦片覆盖,窝居于两座山头的凹陷处,云里雾里间仿佛世外桃源。
江肆他们昨夜赶来时,这老寨在桥的对面,两座隔桥相望的悬崖间足有四十米远。
风雨交加,老桥本就腐朽,又是黑夜。可江肆顾着背后已经高烧发作的闲月,容不得其他想法了,埋头便直冲了过去,惊得苏勐一众人差点掉了下巴。
好在苏勐这回没有诓人,婢女服侍高烧的闲月沐浴更衣,又让大夫把脉开药,整座老寨的人此刻倒是对他们很客气。
这回江肆守着闲月,寸步不离。
在广袤无垠的平原,此时微风阵阵,雨夜后凉意袭人。书生靠在石块上,仰着脸,眼下的乌青快掉到嘴角,更像马上归西的样子了。
“本将也不必装模作样了,城主一路把本将带到这儿,想必有什么话想与本将说吧。”
书生愣了一下,笑道:“兄台说得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
卫景修回头,上下打量,“城主,有话便直说吧。江肆做事我很放心,若是不说,我便只能回阎尾客栈等待他们平安归来了。”
说罢,卫景修朝身后的人挥挥手,准备要走了。
那书生想了想,摆出人畜无害的脸,“兄台,我是真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见谅。”
卫景修冷笑一声,“如你所愿本将支走江肆,可你又极怕谈不拢,便企图拿他们两个作人质威胁本将。所谓半荷台,怕是按着这个方向走,一辈子也到不了。”
说着,他看见那书生眼神变了。
“你李家庄的人是控制不了江肆了,所以只能将我们距离拉远。通过这样的方式,营造出他们已身陷绝境,需得本将答应你一点什么,才能放过他们。”卫景修漫不经心地说着,找了一块地方随便坐下。
“可惜,你低估了一件事。”
“什么事?”书生冷然开口。
“江肆是本将最信任的属下,天下绝无第二人。”
那书生无言许久,最后慵懒靠在石块上,像是放弃挣扎。
“我确实想跟你谈一件事,且是百利无一害的事。”
卫景修表情平平,拿了东西要走。
“不听听?你好歹也是寻人,况且这事也不大,答应之后,我就算是把李家庄翻过来,也必给你找到。”
身后传来书生,不,是城主那悠哉悠哉的声音,比起书生那副快死的咽喉,此时倒显得中气十足,看不出快下地狱的样子。
“寻人不假,可本将何须借你之手呢?”
“姜西雁,温国公府三子之一,多年前走失,被卖到了李家庄这儿。前些日子翻了翻档案,你猜怎么着?”
城主故意不说,等着卫景修开口,一副你要问我的表情。哪知道卫景修压根不关心,走几步路快得跟风刮走似的。
见此情形,城主追上去,在一旁用揶揄的语气继续道:“她竟成了我床头的掌灯奴才。谁能想到,温国公府的千金之躯,竟也有沦为此番境地的时候。”
“不过怪的是,我翻阅档案,看到上头原本记着的名字竟然是姜闲月1城主故意惊讶地停了一下,然后又说,“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当时确实要的是妹妹,却不知道姐姐是怎么顶替来的。”
卫景修忽然停住脚步,眉眼松弛许多,“我倒想听听,你想跟我谈的是什么事。”
城主蓦然一笑,“那必然是百利无一害的事。”
原来,李家庄虽窝居于深山之中,却也始终抵不过名声大噪带来的危机。
像这种消息灵通的地方,免不了在各处布下眼线。若都是忠诚的还好,若不是,就容易成了没心肝的细作。
前段时间,便抓住了一个没心肝的。不过好在此人接触李家庄并不深入,并非知晓重要情报的人。
“偏偏他的来历叫我们不得不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