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甘宁懒洋洋地说,“听不见。”
“……你!”被当众下了面子的黄祖气结,“好,好!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甘宁这个态度明显是不想跟黄祖谈了,并且拒绝归还粮食,要求直接开战。
可是他哪儿来的这么大底气和自信?黄祖生气之余,还有一点点困惑,再怎么样甘宁也就只有个小水寨,只要他调集了足够的人马,还不是轰隆隆开过去碾压一切,甘宁哪儿有还手的余地?
双方此刻的距离其实挺近的,水面上也没有其他障碍物,视力好的人能一览无余。
这样想着,黄祖把手搭在眉骨上方,朝甘宁的位置眺望。除了甘宁,他好像还看见了一个身影……是个女人?这个锦帆贼真是,胆子也太大了,不带护卫带个女人……
等等,黄祖下意识皱眉,心想不太对,那女人我怎么觉得有点儿眼熟?该不会在这儿还能碰见我哪个相好的吧?
他仔细打量着那道坐在船头的纤细挺拔的影子。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影子侧过脸朝他看来,挥了挥手,笑容明媚。
黄祖:“……”
黄祖:“???!!!”
卧槽?吕昭???
黄祖震惊了,他下意识往后一仰,好像有一道看不见的凌厉鞭子迎面抽了过来,抽得他的脸火辣辣地疼。
不确定,再看看。
定了定神,黄祖再次朝之前的方向看去,这次女人完全正对他了,一手抱腰一手托腮,脸上的表情变成了似笑非笑。
妈的,真的是吕昭!那张脸化成灰他都认识!她怎么会在这儿?!
被甘宁抢走的那批粮草是她借给刘荆州的,刘荆州第一时间就派人通知了她,难道她是来追查粮草下落的?区区几船粮草,竟然能惊动她亲自前来,不太对劲儿,这其中一定另有情况!
被关在并州军军营里的往事再度浮现,黄祖开始觉得有点方了,他犹豫到底是假装不认识吕昭,还是直接问问这位小祖宗来这儿干什么。
吕昭明显认出了他是谁,他要是装作不认识他……嗯……
黄祖默默地打了个寒噤,迅速打消了这个自欺欺人的念头。
心念电转之间,他双手抱拳一拜,迅速组织好语言,清清嗓子,提高声音道:“没想到竟然能在此地见到湖阳君,真是意外之喜,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派人前去迎接,为您接风洗尘。”
水面上一片寂静,贼寇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降吕昭。
什么什么?黄祖说她是谁?湖阳君?
那个干掉了董卓、驱逐了刘表、赶走了袁术、占据南阳和汝南这两个全天下最富庶之地的湖阳君???
她不是个小寡妇吗!
贼寇们傻眼了。
吕昭没指望黄祖配合她,他不假装没认出来她是谁就已经很不错了。
“黄府君太客气了,”吕昭微笑着回礼,“区区小事,哪里值得劳您大驾呢?”
两人看似十分热情地扯了起来。
“丧夫后携带家产回娘家的小寡妇,哈,”甘宁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身后飘来,钻入吕昭的耳朵里,“不知湖阳君丧的是哪位夫?您可千万要节哀顺变啊。”
不是错觉,吕昭确实听出了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她回头看了甘宁一眼,见他脸色都黑了,便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呀,不要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
甘宁抖动肩膀,把吕昭的手抖下去,“呵呵。”
吕昭:“再说了,你不是早就开始怀疑了吗?现在不至于生这么大气吧?”
甘宁:“呵呵。”
怀疑是怀疑,他心里还是抱了那么一丝丝的侥幸,自己可能想多了,吕昭就是个单纯的、嚣张跋扈的、小寡妇。
“你是来追债的吗?”甘宁抱着胳膊,放松地往船篷上一靠,懒洋洋地问,“我抢了你的粮食。”
“你抢了刘景升的粮食,”吕昭一本正经地纠正道,“已经借给他了,就是他的,丢没丢,在哪儿丢了,其实并不关我的事。”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甘宁挑眉。
吕昭没有立即回答,她先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襟,确认还算得体后,才将双手交叠置于身前,仰起头静静地看向甘宁。
这是两人见面后,她最严肃的时刻。
“我是为你来的。”她正色道。
黄祖觉得自己待在这里很不合适,很多余。
他是来围攻水寨,抓甘宁,夺回粮食的。现在寨子没打下来,人没抓到,粮食也没找回来,他反而成了贼寇的座上宾……现实当真是十分魔幻。
魔幻的还不止这些,按照座位排列,比他更尊贵的是吕昭,而吕昭跟甘宁之间的气氛可以称得上是诡异,俩人之间有种剑拔弩张的感觉,很可能下一秒就拔出刀剑互相砍杀起来了,但他们偏偏谁也没动,仍然好好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你一杯我一杯地敬酒。
既然你俩喝得挺好的,那还叫我干什么?放我回去吧,我改日再来。
但黄祖只是想想,他不敢提出这个要求,他只能老老实实地窝在自己的位置里,当个吃瓜看戏的群众背景板。
第七杯酒被满上的时候,张辽忍不住了,他抬手扣住了吕昭的杯子,低声道:“女郎。”
吕昭摇摇头,“不妨事。”
这酒的度数约等于没有度数,可能也就吕布才会被灌酒,吕昭喝起来跟喝水一样。
但确实不该继续喝了,还是得谈谈正事。
厅堂中的其余贼寇已经喝嗨了,有的勾肩搭背说胡话,有的干脆醉倒在桌子下面呼呼大睡,场面群魔乱舞,一度失去控制。甘宁黑着脸叫来其他人,把这帮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全都扫地出门,一番拉扯后,屋中很快变得十分清净。
只是表面看起来清净而已,吕昭很清楚那帮贼寇们根本没喝醉,都是装的,等出了这道门后,他们各个都恢复了正常,此时正贴在门缝上死命朝里看,试图偷听一手的资料。
甘宁显然也知道这点,所以他的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接收了吕昭的眼神,张辽豁然起身,大踏步朝门外走去。
贼寇们逃得飞快,纷纷作鸟兽散。
黄祖趁机跟上去。张辽看了他一眼,他摆摆手,“喝多了,出来透透气,哈哈哈。”
张辽挪开目光,黄祖偷偷松了口气。
这下房间里只剩下吕昭和甘宁了。
短暂的沉默后,甘宁开门见山:“我有什么值得湖阳君亲自前来的价值吗?”
吕昭也不绕弯子,直接回答:“我父已在汉中集结兵马,随时可以入川,但我希望能在行动前,找到一位熟悉蜀地情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