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是愿意,还是不愿意?”王允难得打趣。
当然是不愿意啊!小皇帝感觉自己的胃在一阵阵抽痛,他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微笑,实际内心已经在咆哮了。
“湖阳君……年长吾六岁。”他清清嗓子,随便选了个相对含蓄的说辞表达拒绝之意。
王允不知道是脑子里搭错弦了,还是真的在考虑这种可能性,他笑道:“大点挺好的,会疼人。”
小皇帝之前只是胃痛,现在牙也开始痛了,他控制不住地想到了跟吕昭初见时的场景。
您要是知道我姐第一次见我,先弹了我一个脑瓜崩,后差点儿把我裤腰带扯下来,您肯定再也不会冒出这种奇奇怪怪的念头了。
疼人……她确实会疼人,但她的疼人,和您说的疼人肯定不是一回事……
如果王允继续聊下去,小皇帝估计自己很快会感觉全身上下都变得疼痛难忍。
不行,得想个有效的招式结束话题!
小皇帝高速转动聪明的脑袋瓜,还真让他在眨眼之间想到了一个杀死比赛的方法。
“王司徒……”小皇帝拖长声音,慢吞吞地、委婉地暗示道,“您还记得,吾为什么封她为湖阳君吗?”
“自然记得!”王允说,“老夫忘了什么都不会忘记这个,还不是因为她——”
——因为她在未央宫广场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手干掉了董卓。
王允的声音戛然而止。
小皇帝露出安详又佛系的微笑。
“咳咳,那还是算了。”王允迅速把这个可怕的念头掐死,团吧团吧,远远地扔出脑海,再也不要捡回来。
日落时分,王允向小皇帝辞行,离开未央宫,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于宫门前回头远眺,身后宫殿巍峨,天上飘着朵朵绚烂的晚霞。
前来接人的管家小心地靠过来,抖开外袍,将其仔细披上王允的肩头。他看到王允眉头紧蹙,神色疑惑,听到他轻声呢喃:“陛下似乎对……过于亲厚了?”
陈群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被大力泵出的血液冲击着耳膜,发出阵阵宛如擂鼓的声音。
类似第一次跟吕昭回府时的紧张感觉又从他的心底冒出来了。
君侯知道我的来意了?是怎么知道的?有人提前说了?
她
的话是什么意思?埋怨?警告?讽刺?
她对此事是什么态度?反对?厌恶?
我该怎么应对?认错?还是尝试说服她?
……
数不清的念头像被搅乱的丝线,纠缠成解不开的一团。陈群低着头立在原地,感觉藏于袖中的双手逐渐变得冰冷。
如果陈群的年龄再大一些,积累更多为人处世的经验,他的表现会比现在沉稳许多。
但他目前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尽管天资聪颖,还是缺少了一些必要的阅历,感到心慌情有可原。
暖烘烘的热源忽然靠近,隔着袖子跟陈群贴贴。陷入沉思中的陈群蓦地惊醒,定睛一看,看到郭嘉以一副没骨头的惫懒样儿歪在桌案前,一手扶腮,一手高高举起,五指托着茶盏,茶盏正隔着衣服靠住他的手背。
“……”陈群无声地张张嘴,第一反应还是雷打不动地想要斥责郭嘉“坐没坐相、成何体统”,话到嘴边,被他咽了回去,默默换成一句轻得几不可闻的“多谢”。
郭嘉这时候给陈群递茶,显然带了安抚之意,而不是故意搞怪要看笑话,这点暗示陈群还是能看明白的。
……但他还是想骂他。
在家中如此懈怠也就算了,在君侯面前还是这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礼记》是怎么学的?!
你装一装呢?装能费你多少劲儿?
“坐啊,你傻站干什么?”郭嘉用夸张的口型无声地询问。
陈群双手捧着茶杯的姿势好像小仓鼠,配上微微鼓起的脸颊就更像了。他当然不是在用腮帮囤食,只是被郭嘉气得无语。
“哦!”郭嘉恍然大悟,一拍脑门,“你刚才没好好听吧?君侯说了让你坐。”
陈群:“……”
拒绝承认自己走神的陈群又倔强地站了几秒,然后才慢吞吞地挪到桌案后坐下。
这时吕昭已经读完了信,正问出那句“为什么你觉得我不会给呢”。由于她闭着眼睛,陈群一时拿不准她是在对谁讲话,不敢贸然接茬,跟郭嘉对视一眼,郭嘉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他又看向吕昭,目光中透出茫然和一点心虚。
吕昭很快睁开眼,视线恰好跟一直注视着她的陈群撞了个正着,她微微一愣,看出陈群在心虚,忽然感觉心情好了一点点。
听上去很奇怪也没什么逻辑,但就像
郭嘉说的,“正经人逗起来更有意思”。
反正看到陈群这样,她反而没那么烦躁了。
“三辅之地爆发旱灾,陛下体恤黎民艰难,开仓赈粮。”吕昭开门见山道,“但朝廷存粮不多,只能解一时之急,希望各地能尽快筹集粮款,运送至京师。”
“父亲收到旨意后,送来交予我定夺,因为是转运的,所以耽搁了点时间,今日才到。”
“我刚看完,正打算写信问问文若,能匀出多少粮来。”
说到这里,吕昭略一停顿,成功捕捉到陈群呆滞的表情。她俯下|身,以手托腮,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点坏笑,问道:“卿何故去而复返?”
陈群:“……”
唉,年轻人就是性子急。郭嘉打了个哈欠,幸灾乐祸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