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无论是废院之中的小姐,还是幽王府之中的小姐,都是小姐。
但是,对于殷予怀而言呢?
即便不谈论殷予怀,对于小姐而言呢?
青鸾有些受不住,她向着红缨的院子走去,她的思绪如乱缠的麻线,此时什么都思考不了。
但是走到红缨院子前的时候,青鸾突然又止住了脚步。
她没有忘记颓玉的事情,如若颓玉在小姐的局中,那红缨呢?
青鸾在门前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沉默地走远了。
一门之隔,红缨听着门外的声音缓缓消失,拿起了手中的包裹。
红缨眼眸清冷,和平日并无两样,只是在青鸾转身之时,眼眸直直望向前方。
想到青鸾的泪,梁鹂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脸。
她是不是将青鸾吓着了?
不过这个想法,也只是停留了一瞬,梁鹂躺在软榻之上,轻轻地闭上了眼。
她从前,总是会在睡梦之中,梦见那两年在寨中发生的一切。
她谋杀了身体中那个霜鹂,才能从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炼狱中爬出来。
梁鹂抬起自己的手,仿佛能够感受到那时的粘稠。
她唇边的笑更温柔了些,那些翻涌令人作呕的回忆涌上她的心头。
待到睁开眼那一刻,梁鹂静静地想,昨夜在殷予怀怀中,她倒是没梦见这些东西。
这个时候,她反而没有笑了。
她静静地望向院子中那棵桃树,手抬起来,恍若要触碰到。
但是她和桃树之间的距离,隔着长廊,隔着半个院落,她无论如何,也是够不到的。
梁鹂轻声地对桃树说了什么,但是声音太轻了,谁也没有听见。
她缓缓垂下眸,感受从窗边吹过来的风。
其实青鸾说的没错,颓玉的事情,必要性,真的没有那么大。
但是,梁鹂轻轻地勾起唇。
她就只是想知道一件事。
她用了这么久都在确定的一件事。
殷予怀,究竟有多爱霜鹂。
如若可以舍弃谋划、舍弃帝王之位,甚至舍弃生命。
那在他舍弃这一切后,面对她的背叛,他会如何?
她只是,太好奇了。
殷予怀此时正在书房中,认真执笔,在宣纸上作画。
他想为鹂鹂,画一整个屋子的画像。
想到他为鹂鹂画的画像,能够摆满一整个屋子的画面时,殷予怀笑意浅浅。
他的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是比起前些日子,已经好了不少。
那日虽然落了水,但是没有造成很大的损伤,喝了杨三为他煎的药之后,身子也就无恙了。
殷予怀望着画中的鹂鹂,缓缓地放下了笔。
他走过去,推开窗。
看见书房前面一棵不知名的树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回到书桌旁,拿起笔,简单地勾勒一下形状。
看见秋千的雏形出来时,他拿起宣纸,向着门外走去。
待到他推开门,在院子中等待的杨三忙起身“殿下。”
殷予怀将手中的宣纸递过去。
杨三忙接过,看了一眼,诧异道“殿下是想为梁小姐扎个秋千?”
殷予怀也没觉得杨三的称呼有哪里不对,点了点头“难做吗?”
杨三忙摇头,那日梁鹂在他们的小院扎秋千时,他就站在一旁看着,不难。
只是,杨三轻声询问“公子是要自己做吗?”
殷予怀点头“嗯,在下自己做。”
他眸中的笑意很浅,很淡,也很温柔。
杨三的心一颤,那些他还来不及对殿下说出的话,此时好像已经失去了说出的权利。他如何能够在殿下如此欢喜的时候,戳破那些东西
梁鹂瞒着殿下,做了很多事情。
但是真正对殿下造成损害的,其实也说不上几件。
杨三转身,接过宣纸,去准备需要的东西。他的心中还是犹豫了一瞬,他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这般想着,杨三转身,望向殷予怀“殿下。”
殷予怀正垂下眸,望着院中那颗被砍了一半的树,听见杨三唤他,轻抬起眸。
杨三怔了一瞬,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殿下眼中见到如此温柔平和的表情。
这几日的一切都告诉他,能够让殿下喜乐的,只有梁鹂。
杨三再一次地犹豫了。
他真的要戳破这一切吗?
戳破这一切,事情真的会变得更好吗?
梁鹂不也没有伤害殿下,如若他把事情告诉殿下,殿下会如何?
杨三见过殷予怀毫无求生意志的模样,一瞬间,杨三甚至不敢再赌分毫。
殷予怀也只是应了一声杨三,他的心思,更多的,在他面前的桃树上。
杨三久久不说话,殷予怀都快忘记了院子中有杨三这个人。
最后,杨三只是沉默地离开了。
上次他拿给大夫的,他身上毒的解药,大夫那边已经说,有了进展。
他如今,的确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就,再等等吧。
杨三颤抖地闭上眸,他不知道他的决定是对是错。
但是又好像,怎么都是错。
从之前他选择背叛殷予怀的那一刻起——
无论他是因为什么原因,无论他是否愿意。
他日后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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