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当初在冷宫相识的那人,他有一日,穿着侍卫衣裳,半夜跑到冷宫之中,恰好遇见出来打扫的她。
还没反应过来,后面就来了一批追捕的人,冰寒的矛,吓到了霜鹂,那些人问她,在冷宫中看见什么奇怪的人没,她下意识说自己没见过。
追捕的人也没为难她,听她说没见过,急忙就去下一个宫寻了。
待到霜鹂反应过来,一切都迟了。
身子发颤之际,后面突然传来那少年打趣的声音“哟,撒谎撒的脸不红心不跳的。”
霜鹂轻声反驳“心还是跳了的。”
少年被霜鹂逗得哈哈大笑,霜鹂也反应过来,少年没有恶意。她向来不管宫中的纷争,只当那犯了错的小侍卫,少年身上一身侍卫服松松垮垮的,她看了一眼就没有再看了。
少年又围着她转了几圈,见她还是在扫地,自己耐不住了“不问问我是谁,为何被追捕,又为何来了这?”
霜鹂轻轻摇头,继续扫地。
少年气急败坏,一张白净的脸泛红“那你不怕我对你出手!”
霜鹂停了下来,轻轻抬眸看了一眼“不会的,若是要出手,那些追捕的人来之前,你就该出手了。冷宫没有什么人,只有我和一个嬷嬷,夜已经深了,你若不嫌弃,先歇一晚,只是别再吵闹了,青嬷嬷已经睡熟了。”
少年看着霜鹂,一身编好的经历没有分享出去,被气得没脾气,应了声“是,是,是”,也没去休息,就那样坐在院子处,静静地看着霜鹂扫了一晚上的地。
隔日,少年告诉霜鹂,他是宫中一个小侍卫,犯了些错,所以被那些人追捕,现在已经没处可去了。
霜鹂见少年说的可怜,看着也不像坏人,就将人藏在了厨房中,要他白日不要出来。若是不小心被青嬷嬷看见了,她也解释不清。
这冷宫没有发疯的妃嫔,只有她和青嬷嬷两人,小厨房只有她会去,他白日便安心呆在那便好。
直到一个月后,少年悄声离开之时,霜鹂都没有问过他的名字。
相伴了一月,突然寻不到他时,霜鹂慌乱了几日,四处打听了一番,问别人最近没有什么被抓到要处死的小侍卫,听见没有,霜鹂又逐渐安心起来。
那个少年看起来会些武,说不定是趁乱逃出宫去了。
能够逃离皇宫这座囚|牢,霜鹂真心为少年高兴,心中对少年不告而别的最后一丝埋怨也没了。
但是,刚刚那老太监唤他
四皇子?
殷予愉。
木门外。
殷予愉被他母妃整整关了一年才放出来,出来的第一时间,他便来寻当初在冷宫遇见的霜鹂。
一问,霜鹂被皇祖母赐给了二哥做通房。
二问,二哥因为意欲谋反太子之位被废。
三问,霜鹂随二哥一同被关在了这破院子中。
殷予愉踹着门,少年意气风发的脸上满是怒火。
殷予愉是殷国的四皇子,因为年纪最小,母妃又是极为受宠的葭妃,故而极受皇帝喜爱,称一声殷国最受宠的皇子也毫不为过。
只是如今,殷予愉遇见了大难题。
这个破木门。
“给本宫把锁打开!”少年蹙着金贵的眉,活生生一副小阎王模样。一旁的老太监都快跪下了,两个守门的侍卫也不知如何是好。
“给本宫把门打开!”
门内的霜鹂咬唇,心中没有重逢的喜悦,反而有些气愤。
她最厌恶被人骗了。
霜鹂转身就要离开,走了两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顿了下来。
就在霜鹂犹豫之际,外面的响声突然停了下来,霜鹂尚未注意之际,一架梯子搭了起来。
殷予愉从墙上探出一颗头时,正与霜鹂的眸对上。
霜鹂松开咬住的唇,在炎热的夏日中,一声招呼都不想打。
这个人骗她。
殷予愉自知理亏,少年讨好地笑了笑。隔着一堵墙,少年可怜巴巴地眨着眼,像一条无家可归的小狗。
霜鹂忍不住,但还是被逗笑了。
又气又想笑,霜鹂转身就要离开。
殷予愉还在做着鬼脸,见到霜鹂要离开,忙出声唤住“霜鹂,我错了,起码听我道个歉吧。”
霜鹂抬起眉梢,转身,望着殷予愉“那你道歉。”
殷予愉故作正经,慎重垂头“对不起!”
两个人都“噗嗤”笑起来,不过霜鹂很快恢复,看着殷予愉,想着什么法子让他难受一下。
突然,殷予怀从墙头摔下来一包东西“呐,这是从前你让我寻的——”随后像是看见了什么,少年的笑消失,慢慢皱起眉头,整个人恍若要爆炸一般“霜鹂!”
霜鹂平静着脸,抬头看着墙上的少年,一字一句应了声“奴——在。”
殷予愉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一张脸从白到红,最后到青,才咬牙切齿说道“霜鹂,你是笨蛋吗!你手臂上的伤怎么来的?都渗出血了!”
霜鹂倒没想到殷予愉会瞧见这个,手上的伤是前些日子想事情时,不小心烫得她不欲多说,打算蒙混过关,漫不经心道“不小心烫的!”
殷予愉扔下的那包东西,不用看,霜鹂也知道是什么。按住手上的伤,霜鹂轻轻抬了睫毛。
那时是中秋节,她望着天边的月,不太开心地扫地。
殷予愉跳到她身边,做了个鬼脸“干嘛不开心啊!”
霜鹂没有说自己觉得这皇宫像个囚|笼,她日日只觉得窒息,只是温柔说道“听说汴京城西的果子很好吃,等到攒了银钱,如若以后有机会出宫,一定要去尝尝。”
殷予愉“这样子,那以后,我带你去吃!”
霜鹂轻轻一笑,没有再说话。
她要的不是点心,少年也只是一个自身难保的小侍卫。
回过神,她蹲下身,拾起地上的点心,对着殷予愉恭敬道谢“四殿下日理万机,竟然也还记得奴曾经说喜欢汴京城西的果子。”
霜鹂不开心,自然也就不让殷予愉开心。
毕竟相处了一个多月,霜鹂知道,往哪里戳他最痛。
那个每日扮鬼脸哄她开心的少年,竟然是这皇宫的四殿下,霜鹂握住果子的手紧了紧。
“谁让你称奴的?”殷予愉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后像是意识到什么,整个人都委屈了不少“霜鹂,你同我置气就置气,是我错了,当初不该骗你。你打我骂我都行,你别如此称呼自己,也别不理我”
一旁的太监和侍卫听得心惊肉跳,霜鹂也没再装脸上的笑,没什么表情地说“快下去,别摔了。”
殷予愉一脸委屈,又脸色难看地看着她手上的伤“你等我会——”说完便从梯子上一跃而下。
霜鹂看不见外面,便看着那架空荡的梯子。
手中的果子有些沉,霜鹂想着,应该会有殿下喜欢的果子吧。她从前在东宫时,听说殿下喜欢果子,特别是城西的那家,所以她刚刚就没拒绝,收下了。
至于等不等殷予愉,霜鹂咬了咬唇。
若说生气,她自然是气的。
但是真的有很气很气吗?或许最开始有,但殷予愉歉也道了,果子也送了,她其实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左右不过是萍水相逢,冷宫的一月,有他的陪伴,她是比从前开心了些的。
想到这,霜鹂放下果子,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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