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廷临安依旧是一片盛世景象,即便是如今,酒肆、茶楼里面的说书人,如同后世记者一样对于时事,都有着极为敏锐的触觉,常年混迹于临安城的低层,加上刻意于往来各地的商贩接触,自然对于外界的消息知道的比其他人要快速很多。
加上如今身在曲阜的朱熹,也一直有意无意的利用文人士子的影响力,帮着叶青在临安争取着好名声,希望借此能够帮助减轻被朝堂官员,冠以叶青的藩王压力。
所以如今,临安上下,不管是朝堂之上还是茶楼酒肆之间,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讨论如今北地叶青面对的困境。
而相比较于百姓们的热血沸腾、同仇敌忾,朝堂官员则是显得格外的紧张,甚至已经开始在思考着,如果叶青一旦兵败之后,他们该如何应对接下来金人对朝廷展开的报复。
临安城的上空因为百姓的同仇敌忾,以及官员的畏惧紧张而变得乌云密布,想要与金议和的官员大有人在,想要叶青再次打败金人的百姓同样为数不少,只是,不管百姓想要抗金的呼声有多高,身处庙堂的官员,却是因为他们的利益,不得不无视百姓们的声音,已经开始做着最坏的打算。
被史弥远安插进殿前司任正将的夏震,偷偷走出丽正门,在前方不远处的嘉会门与史弥远相见。
如今的史弥远,不得不考虑,一旦叶青战败后,金人势不可挡的南下,会不会直指镇江,是否淮南路因此而失去。
当然,其中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他前些日子派遣到淮南路想要夺权的吏部侍郎赵延边,这些时日里来,非但没有在扬州官场乃至整个淮南路官场上,掀起哪怕一丝的风浪,竟然还因为大理寺、刑部的指正,卷入到了一件行贿官员的案子当中。
如此一来,使得沾染淮南路遇挫的史弥远,不得不在金人开始挥兵征叶青之时,暂时放下关于赵延边被大理寺、刑部问罪一事儿,开始以朝堂大局为重。
“你认为叶青有没有胜的可能?有几成的把握?”史弥远站在嘉会门的城楼上,看着当年叶青所造的元佑浑天仪象,到如今竟然没有出过任何差错,倒是令他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回大人,据末将私下里打探得到的消息,如今金人乃是兵分三路南下,大部主力则是陈兵于他们丢失不久的河套三路,在汴京路也有一路大军,不过其意图看样子,非是要强攻,倒像是牵制。至于大人最为关心的山东东路济南府,如今因为有辛弃疾镇守,虽然金人也派出了不少兵力,但并没有末将熟悉的名将,胜负如今不好判定。”夏震站在军事的角度,严谨的回答着史弥远的问话。
“叶青难道真的有一战之力?你可别忘了,他如今也在跟夏人交战。”史弥远有些皱起了眉头,他心里当然是希望叶青战败,如此一来,他便可以为了利益跟金人谈和,从而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
“大人……。”夏震有些不知当说不当说的犹豫了下,史弥远则是瞟了他一眼,淡淡道:“但说无妨。”
“大人,去年户部调拨了大量的粮草物资前往北地,据末将所知,
那些粮草物资,包括军器监给予的弓弩、箭矢、长枪腰刀等等,足够叶青打一场持久战了。北地虽然缺粮,但这几年的治水,使得水患得以遏制,据说今年北地的秋粮,虽然不能够给予叶青支援,但也不会再向叶青要粮了。所以大人,为今之计,或许大人可以从户部着手。”夏震低垂着眼帘,不动声色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断了叶青后方粮草?”史弥远有些为难的问道。
“如此一来,叶青粮草难以为继之下,必然会引起军心不稳,从而不能持久与金、夏交战。淮南路虽然有存粮,但绝对是远远不够的。”夏震说道。
“户部尚书郑清之乃是朱熹的学生,如今朱熹就在北地曲阜,难道朱熹要的粮食,会被叶青捷足先登?”史弥远前些时日就已经对户部尚书郑清之心生不满,但因为他还希望借朱熹的声誉来压制韩侂胄,所以才会容忍郑清之持续供给北地粮食,供朱熹在北地笼络人心。
“下官以为,如今的朱熹……恐怕跟叶青已经是化敌为友了。还有便是……大人别忘了,辛弃疾当年可是极为推崇朱熹,虽然后来不知何原因,对朱熹生怨,但如今在山东东路那可是辛弃疾的地盘儿,他又怎么会容忍朱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直拉拢人心呢?若是说最初辛弃疾还无法洞察朱熹等文人士子的动机的话,那么如今已经大半年过去了,辛弃疾总不会蠢到还没有反应过来吧?”夏震循序渐进的解释道。
“辛弃疾、朱熹两者之间达成了默契,而郑清之碍于师生情谊,所以才会一直鼎力支持朱熹,但如今最后的好处,其实都落在了叶青手里。这种可能不是没有,可北地离我们太远,叶青又把持的极为严密,我们根本无法窥探到北地真正的形势。即便是从南来北往的商贾之中得到一些消息,但大多不实。”史弥远沉吟着,一时之间则是有些犹豫。
趁着韩侂胄此时前往利州路,把户部尚书郑清之换成更为心腹之人,如今自然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而且根本不会被韩侂胄钻了空子,但如此一来,势必要得罪朱熹此人,几番权衡之下,反而是让他一直无法下定决心,要不要冒着得罪善于记仇的朱熹,以及失去打压韩侂胄的党羽势力,来对叶青做釜底抽薪一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