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明明自己拥有了最好的靠山，拥有了最爱他的人。

如今却……自己把自己推到了这个地步。

时至今日，这一刻，凌霜闭上了眼睛，任由两名仙者拖着他走。

天君说的没错，他真的是为了看天君给英筱报仇吗？

或许他只是为了自己，他只是很想看到自己的弟弟，受到惩罚。

他只是想让那个从小被人捧在手掌心里的小王子，从高高的魔尊之位上跌落下来。

可是，看到那个又能怎么样呢？

凌霜突然明白了，现在，做什么都是多余的。

他沉默了，终于不再大声呼喊。

耳边仙者的嘲笑和贬低声还在不停的继续。

凌霜觉得自己有些可悲，即便是没有凌韵乐，即便是没有父亲的蔑视，他仍旧得不到别人的尊重。

不管是魔族还是天族，他总是这样，要受尽辱骂的。

杀掉一个凌韵乐，还有千千万万个凌韵乐，每一个人都比他幸运，每一个人都比他幸福。

原本他也是有过得到幸福的机会的，是他自己，亲手葬送掉了。

这些要来怨恨谁？

凌韵乐吗？

凌霜不知道了，他真的不知道到底是谁的错。

抵达天宫外，仙者不再多说废话，只想着赶紧解决了凌霜，好回去复命。

于是，他们一左一右的架着凌霜，从高空中径直的扔了下去。

强烈的失重感让凌霜睁开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甚至没有什么怨恨，心里有些平和。

原来将死之人的心态是这样的。

英筱那时候，是不是也是和他现在一样的感受？

莫名的，凌霜生出了一种归属感。

他想着，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和英筱感同身受，也是第一次。

他以前，错过了太多太多，他欠了英筱的，也太多太多。

如今却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回应英筱，可她却什么也不知道了。

“对不起，英筱。”凌霜低声喃喃着，等待着身体撞击地面，粉身碎骨的痛楚来临。

可，就在凌霜撞向地面的那一刻，一道金光从他身体里涌出，生硬的拦截了他撞向地面的冲击力。

那道金光，像是一个保护层，横亘在凌霜和地面之间。

原本等待死亡的凌霜，在身体平稳之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身下的那一道光芒，整个人怔怔地。

这是……这是……英筱留给他的保命的咒术。

凌霜眸子深了深，想起了早在一两百年前，英筱便在某一次凌霜受伤之后，在他身上下了这样一个咒术。

这个咒术相当于一个冲击层。

如果凌霜受到致命的攻击时，能够暂时抵挡住这种攻击，至少可以保住凌霜的性命。

凌霜甚至还记得当时英筱的表情。

她坐在他卧榻前，握着他的手，垂着眸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看你身上到处都是伤。”

那时候的凌霜，只觉得她这种自以为是的抱怨是一种烦人的表现。

可如今想起来，竟然让凌霜悲凉的心里产生了一丝感动。

只有她，只有她一个人会关心他，是真心真意的关心。

可是，当时的怨气少年根本意识不到这一点，只把她当成讨厌的存在。

英筱说“我把我身上三分之一的修为留在你身上做一个禁制，你知道的，我可不是因为觉得修为太差才这么做的。我只是……我只是以防万一，如果你有什么不测，或许这个能保护你。”

她明明心里就是那么想的，却为了照顾凌霜卑微的自尊心，努力的表现出自己不是轻视他。

可是，英筱越是这么说，当时的凌霜越是觉得她在掩耳盗铃。

凌霜甚至能够想象出自己当时的神情，一定是充满了鄙夷和讨厌。

他知道自己修为低，但这不是他原本该有的样子，他天分那么高，只是被父亲残害了而已。

这是他的弱点，也是他自卑的地方，所以，但凡是任何一点点可能带着鄙夷的意思，都会让凌霜觉得厌恶。

他那时候是带着什么样的厌恶，接受着英筱的好？

那时候的他，再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日会被她当时的一个小小举动，救了性命。

偏偏是现在，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大概是太久了，又或者是英筱对他的好太多太多，多到在这一两百年的时光中，英筱也早就忘记了凌霜身上有这么一个东西。

所以她，在凌霜受到伤害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的挡在他身前，哪怕是会死，她也还是这么做了。

凌霜的眼眶湿润了，视线也被泪水覆盖的有些模糊，他看着模模糊糊的天空，抬起手来，想要触碰属于英筱的地方。

可是，他再也触碰不到了，永远……永远都不可能再碰到。

“为什么？在这时候要救我一命？”凌霜低声喃喃着，带着哭腔的声音让凌霜有些陌生。

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自从父亲死后，他从不哭的。

可眼眶里的泪水顺着两边的眼角不断地滑进了鬓发之中，凌霜闭上了眼睛，心口一阵剧烈的抽痛。

是英筱冥冥之中有了感应吗？

所以才会，救下他？

她真是好傻好傻，就连死了，也还会救他的命。

凌霜抹了抹泪水，或许，这是英筱在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好好的活下去。

凌韵乐杀死了英筱，这件事在魔族传的沸沸扬扬。

自从战场回到魔族，萧程盈的一颗心就放不下了。

反倒是杀人的那个，一脸淡然，似乎什么反应也没有。

萧程盈恨铁不成钢的看他，“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