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杖竹道:“恰好羽亲王路过,看到之后我母亲痛哭失声,就以皇子之尊,收我为随从,这样就不用上阵杀敌,但我还是去了,我是护卫,皇子上阵,护卫怎能不从?”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后说道:“那时候的王爷还不是现在的王爷,二十年,会让一个人改变很多,夏侯就像是十七岁时候的王爷,所以王爷才对他那么好,确实是太像了。”
“后来我对王爷说,我想从军,王爷说我答应过你母亲,永远不会让你再去战常”
叶杖竹又倒了一杯茶,却忘了喝,直到那杯茶逐渐放凉。
“冀州这边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正北是黑武,西北是草原,东北是渤海,所以最苦的也是冀州军户。”
叶杖竹看向李叱说道:“我敬重夏侯,犹如敬重十七岁的王爷,那时候我把王爷当兄弟,现在我把夏侯当兄弟,二十年我还是老样子,没有长进,所以又认识了你。”
叶杖竹指了指北方:“战士军前半死生。”
他又指了指楼下:“美人帐下犹歌舞。”
说完之后起身,走过李叱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脚步停下来,低头对李叱说道:“夏侯知你,我便信你,夏侯敢做天下先,他日你为先天下,我还是我叶杖竹。”
说完后,下楼而去。
李叱坐在那沉默了很久很久,楼下依然传来阵阵的呼声,他们还在等着小先生在说书,等着小先生在唱曲儿。
李叱却觉得自己脸上有些烫有些疼。
叶杖竹的话里没有明说什么,可是意思已经足够清楚,夏侯说你可为先天下,这就是你的先天下?
李叱缓缓起身。
一楼大厅里,众人看到李叱从二楼下来,气氛随即更热烈了一些,李叱低着头走到台前,如以往一样很
客气的俯身施礼,然后回到台桌后,站在那好久都没有说话。
场面一时之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等着李叱开口,他们也在猜测着,今日小先生要说的是什么书要唱的是什么曲儿。
“承蒙诸位抬爱。”
李叱终于开口说话。
他再次拜了拜,然后缓了一下。
众人觉得今日这气氛有些不一样,所以更加安静。
李叱说道:“今日说几个人吧......我讲过很多次徐驱虏,今日不讲他,讲讲别人。”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长长吐出一口气。
“一百二十六年前,黑武人寇边,大家知道在幽州往北有一座边关城叫什么名字吗?”
下边有人回答:“山狱关。”
李叱道:“那一年,山狱关守将名为杨舞墨,在黑武人大举来犯的时候,因为敌势太凶,传来命令让他放弃山关退守幽州,杨舞墨说,退一步数万生死,不敢退,苦战十二日,三千六百人阵亡,杨舞墨死于城门下。”
“他双手死死拉着城门,黑武人从城墙上攻入,再到城门处准备打开这门,发现杨舞墨已经死在这,两只手依然没有放下来,他身负重伤,是流血而死,黑人开城门,却掰不开杨舞墨的手指,最终用刀斩断了他的双臂。”
“后世有人说杨舞墨太傻,为什么不听军令撤走?他是有时间走的,可他不守这十二日,冀州数十万百姓哪里有时间走?”
李叱道:“七十二年前,黑武人攻破边关,兵围冀州幽州,两城犹如两座孤岛,城外尸横遍野,冀州再往东南有个县叫登门县,县丞大人高久保带着三百六十厢兵奔赴幽州支援,走到半路遇到逃难的百姓,告诉他们幽州守不住的,黑武人已经把幽州死死围住,他们也进不去。”
“高久保说,如果国家遇到了危险,有三种人可以退,一是老人,二是妇人,三是孩子,有两种人不能退,一是军人二是男人,老子既是军人也是男人,所以当赴死。”
李叱看向在座的人,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道:“所以他死了,带着三百多人朝着围在幽州外边的黑武人发起进攻,这样一个人,几十年后有人骂他蠢。”
李叱继续说道:“三个月前,黑武人有来了,代州关内守军一千二百,三日死绝......一百二十六年后,我还知道杨舞墨的名字,七十二年后,我还知道高久保的名字,三个月后,我在这里给诸位讲故事。”
他后撤一步,然后俯身一拜。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云斋茶楼,诸位以后不用来这里等我,我将安心求学,学成之后便去试试能不能做个披甲人,如果以后中原盛世,也有人坐在茶楼里听故事,那故事里的人叫李叱,我想,那故事应该不会太差。”
他转身背对着听书的那些人,面向北方。
“我不是军伍出身,但我今日想敬个礼。”
李叱抬起手放在胸前,朝着北方,然后抬起右脚重重的往下一跺脚,砰地一声,似乎地面都震动了一下。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每个人都把手抬起来放在胸口,然后所有人重重的躲了一下脚。
砰地一声,地面真的震动了一下。
今日我为说书人,不教人负江山。
他日我为披甲人,不叫江山负我。
......
......
【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