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的队伍穿行在炎热的夏季流水很少的同样蜿蜒的卡沙夫河河谷中,眼看就要到马什哈德了,东归队伍虽然经历了许多坎坷,却没有遭受什么大的挫折,仅有的几次事情也被快速解决。这里面当然是众人齐心合力的结果,但更多的是老罗的功劳,但凡这个队伍中明白些事理的人都很清楚这一。
如果不是老罗提供了浮空车这种新奇的玩意儿,恐怕队伍中很多年纪大的人根本就无法上路,或者早在路途中折磨病了;如果没有偏厢车,恐怕每次停驻休憩的时候,众人都不能安稳的恢复体力;如果不是有千多人的骑兵在队伍的周围游弋,恐怕女人和孩子们早就被不断遭遇的盗匪惊吓的寝食难安了;如果不是早在出发前就谋划了一整套行路的注意事项,恐怕只是喝水这种事情就会造成很多的人病倒,;如果……
这类的事情太多了,一路东行而来,原本有些散漫的原大唐工匠营后人们开始变得懂得遵守秩序和规则,更关键的是重新拾起了纪律,哪怕这种纪律比曾经传闻的军纪还要严苛。整个东归队伍中,所有人,包括刚学会走路的孩子,都要明白集体的重要性,出行的规范,饮水食物的要求,休息时的注意事项,卫生条例,安全条例……诸如此类的各项规矩不胜枚举。
一次长途的集体奔行,可以把所有人都调动起来了,而且这种调动还是从上路之前就开始了。整个队伍中几乎所有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几乎所有的男人不是士兵就是工匠,士兵不用,工匠则在停歇的时候检查维护所有车辆的使用问题,女人们则在行路的时候坐在大车上缝制衣物,停歇的时候准备食物,懂得一句完整话语的孩子都要负责盯着周围路边的看不明白的情况,尽管他们经常走神。
除了忙碌的人们,当然也有被闲置的人,而且对于总数以万计的总人数来,这些人也不算少。主要是李家的一些老人还有张家的多数人,李家的老人是因为年老力衰不需要他们做什么,张家人则是因为整体被排斥,老罗没有安排他们做任何事情。
张家人难道就如此甘心平凡吗?当然不会,事实上从在开始筹备的时候他们就试图重新掌握一些话语权,他们也有这个能力,至少在组织人力方面张家人还是有一手的,只是因为老罗觉得他们的屁股坐得不正就把他们排除在外了。
事实证明,人类的社会缺了谁都没什么关系,无论是这个冷兵器的时代还是后世工业化的时代。没有了张家人的指手划脚,被老罗选定的杜讷这个原本只是平民选出来的长老同样撑起了整个联合工坊,有李家的李涅配合,前期的筹备就没出什么差错,即使上路之后,张家人也不过是自成一体,各路人的组合与管理,完全不由他们搀和。
如今的张家人虽然不虞家族内的人口走失,但是因为自成一体与周围的队伍看起来总是有些格格不入。张卢自从跟随老罗返回希尔凡平原之后,因了一系列的琐事又因为家里站位的问题,感觉没脸面去见罗开先,在张家的处境也颇为尴尬。张家的老五张诺因为曾经被老罗从营地赶出来,赌气外加自命不凡再也没能在剧烈变化的唐人营内部找到自己的位置。至于张慎,从一开始他就在排斥老罗这个“外人”对唐人营的干涉,不是没眼光,白了只是私心重罢了。
坐在悠悠晃晃的浮空车上,看着两边无声飘过的荒滩白云,张慎觉得自己心中的抑郁似乎也没什么了,“势不由人君莫叹啊……”
和张慎同样坐在浮空车上的张匡自然知道自己父亲在感叹什么,随口搭言道:“父亲也不必忧愁什么,罗氏三郎根本就不打算搭理我们张家,等到了东方,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总会找到张家人休养生息的地方。”
张慎瞥了年近花甲的儿子一眼,有些悠悠的道:“伯贤,你的是没错。只是你想没想过,在希尔凡,张家是唐人中话掷地有声的人家,到了东方呢?按你的那样确实可以,只是大树没有根,承受不起风吹雨打的,只会被虫蛀鸟食慢慢的朽腐。”
张匡在同辈中为长,取字的第一个自然是伯,为人懂得照顾弟妹,就是贤了,所以他的表字伯贤倒也没错,他懂得自己父亲的意思,只是确如父亲感叹的那样,势不由人,再抓着过去不放不过是徒笑大方罢了,“父亲,大树迁移,无非换了一方水土而已,该生根发芽的时候总会再次长的郁郁葱葱的,至于些许虫鸟,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张慎当然懂得长子的言外之意,他是觉得心有不甘,儿子比他看得开,但是这中间又有一个问题,二百年没有回归故土,再次回到那里的时候,张家这棵在外面生长了多年的树木还能适应东方的土地吗?张家人不是农家,但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道理还是明白的,作为张家的家主,他又怎能不担心?但是这个事情是没法的,他只能把话题掉转,“隆平最近几日在做什么?五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