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8章 简在帝心</p>
王言从不会亏待跟随他的人，更加不会亏待立功的人。</p>
三十个成年壮丁，基本已经是王家庄的大部分力量了。这些人要是全死在外面，王家庄的生产能力都要断崖式下降。</p>
所以在回到了庄里以后，王言便安排着给各家送肉，送布匹，送油盐。战死人的那两家，王言更是直接就给盖起了新房。重伤没死，但是基本丧失劳动力，只能做些轻省活的，王言直接让管家王福礼从家里牵了一头牛送过去，还带了一堆的草料。</p>
除此以外，又宣布了村学的扩建计划，还要在村里弄个粮食粗处理的磨坊。</p>
要不说原始积累都是血腥的呢，不血腥不暴富。这一次出去抢了一把，足够王家庄整个的翻一遍。但显然不能那么做，毕竟他直接给钱让村民们富裕，比起他带领村民们一起劳动致富，这其中的差距还是很大的。一者在于村民的凝聚力，二者在于村民的长久富裕。</p>
出去送了牛回来的王福礼，正看到才洗完澡的少爷，正懒散躺在院子里的晒太阳晾头发。还是十分无礼的，只穿了一条让家里老婆子改出来的大裤衩，手边放着的就是茶水，小栋梁则是在一边坐在小马扎上捧着一本书诵读，安逸极了。</p>
“少爷，都已安排妥当。”</p>
“甚好，福叔辛苦了。我不在的这几日，可有人来寻？”</p>
“盛家大少爷来过两次，留了两封大娘子的信，传了盛大人的口信，让少爷回来以后去府上。欧阳公家的欧阳公子随着盛家大少爷来了一次，在书房呆了半日，两人分别拿了一些书离去。”</p>
“一会儿我写回信，你让人带着去盛府找盛家大少爷，我明日先拜会了欧阳公，下午过去。”</p>
“是，少爷。”</p>
“有金、有银二位哥哥的房子怎么样了？”</p>
“再有半月就好了，媒婆子也相看了几个人家，今年应是都能办妥当。”</p>
“所谓成家立业，别让有金、有银再种地做木工了，书读的不好也是开了蒙，家里的商事越做越大，用人越来越多，你带着他们俩接手经管一下，以后也好独当一面。”</p>
“好，这就安排。”王福礼笑着点头应下，拱了拱手，“那我就先下去了。”</p>
王言眼睛都没睁：“栋梁。”</p>
“哦。”</p>
正在喝茶水的小栋梁赶紧着用袖子擦了擦嘴，继续捧起了书，坐在小马扎上诵读起来……</p>
因为特殊的亲近关系，盛长柏跟欧阳发那个小胖墩，来王言家里跟自己家基本是一样的。毕竟一个是未来的亲小舅子，另一个是正经磕头跪拜的老师的亲儿子，王言家里又没有女眷，这两个小大人随着同王言接触的越来越多，可是一点儿没有自觉，来了是连吃带拿。</p>
人都是崇拜强者的，王言这样的乡下财主，十四岁掌家，没有人帮衬，堪称自立自强。到今年过了孝期，更是展示出了超人的文化、书法水平，最近更是已经成了扬州士子的代表，声望日隆。还不乏风流浪漫，更有才情。可以当街跟看中的女子求亲，更可以写出流传千古的名句。…。。</p>
虽然这其中少不了盛纮跟欧阳修的原因，但在那之前，却是要王言自己有能力，能够让盛纮愿意嫁女，让欧阳修愿意收徒才行。</p>
所以王言这个大姐夫、倒霉师兄，对于两个硬装成熟的半大孩子来说，很让他们羡慕嫉妒，却又忍不住颠颠的凑近了去展示亲近。</p>
王言捏着小胖墩的肥嘟嘟的脸：“好师弟，听说你很会享受啊，让我家的嬷嬷给你做了各种的糕点吃了一个遍。”</p>
“唔，好师兄，我是给爹娘带回来孝敬的，我家的嬷嬷没有你家嬷嬷手艺好。”小胖墩被扯着胖脸，还要挤着笑。</p>
“下次把你家婆子送庄里去跟着学学，听闻汴京的饭店有独门炒菜，为兄近日研究出了法门，弄了一套炊具，一并学了在家里做着吃。你要多动一动，看你胖的。”</p>
“我娘都说胖了好。”</p>
“痴肥短寿啊，好师弟。”</p>
眼见着儿子呆住了，欧阳修好笑的摇头：“就是年岁尚浅，筋骨长开便瘦了，你唬他做甚？”</p>
王言哈哈笑，拍了拍小胖墩的脑袋，这才坐下跟欧阳修一起喝茶。</p>
当官到了欧阳修这个份上，基本上就没什么工作要做。尤其他很清楚的知道，在扬州根本呆不长。所以他根本不插手扬州事务，不改变原本的政治生态。只是在开始的时候，下一个指示，比如兴修水利，加大教育投入，接着就没他的事儿了。</p>
扬州的地方官员懂事儿、做好配合，欧阳修就不找事儿，大家各自安好，实在清闲的很。要不然文人哪来的那么多的时间，风花雪月。</p>
也是欧阳修在扬州有几个月了，想要求见的人都已经见过了一遍，这才落得清闲。像之前盛纮求见，可还是拖了一段时间的。</p>
“消失七八日，忙何事去了？”</p>
“生意上的小事。”王言随口糊弄。</p>
“我看不见得是小事。听说你离家之前，在家杀了三头猪，当日还回来几个衣衫不整受伤的汉子，当晚你就带着人走了。”</p>
欧阳修笑眯眯的看着王言，一副看你怎么编的样子。</p>
“老师既然关心，学生便与老师好好说说。”</p>
王言笑道，“学生家中虽有资财，却不及大商贾之万一。想要做些事，便必然要破些财。况人生在世，谁不想富贵绵长？学生自己小富即安，不缺吃穿用度便可，总要为子孙考虑一二。所以便招募壮勇，组织了两支商队，一支做江北的生意，一支做江南的生意。</p>
不巧，前些日子江上闹了水匪，学生的商队管事当场被杀，其余人等受伤跳江逃命。共计十四人，只活回六人。连货带船都被人抢了去，损失惨重。学生无人可用，不得已之下，只得带着乡邻去把财货找回来。”</p>
“我知你有勇武，然则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此地转运使乃我故旧，若来寻我，何用你以身犯险？”…。。</p>
“学生自己能解决，又何必给老师添麻烦？”</p>
“岂不知今日事，他日会否事发，那时看你如何应对！”欧阳修吹胡子瞪眼。</p>
王言笑着摇头：“老师不必忧虑，见过学生面貌之人皆已诛杀，且学生伪装了面貌。庄里人都可靠的紧，没有后顾之忧。”</p>
“伤亡如何？”</p>
“死了两人，重伤一人为学生救回来，都已经安排妥当。”</p>
欧阳修奇道：“水匪又有几人？”</p>
“二十六，有漕运劳力，也有为官府通缉的案犯，主事者为当地漕运管事外室之弟，因好赌成性，借了印子钱还不上，故而专找了一些亡命之徒在夜里抢劫落单的小船。”</p>
“你庄中勇壮竟有如此战力？”</p>
王言笑道：“因为水匪不成气候，学生又擒住了头领，他们见势不妙，便都跳了江。只杀了十余人而已，余等做鸟兽散了。”</p>
欧阳修了然，他不通兵事，却了解人性，明白军心涣散。</p>
他还是瞪了王言一眼：“此次是左近的江边，若下次是远在千里之外，看你如何行事。”</p>
“若当真如此，那时候学生手中也该有合用的人手，哪里用学生去拼杀。”王言哈哈笑，“不瞒老师，此行所获颇丰，足够学生辛苦许久之功。以后真的手握大权，必要先加收商税，再行剿匪。”</p>
“何必如此辛苦？不若拿地方大户开刀，既可来财，又可立威，端是好事。”</p>
王言好像听不明白欧阳修的夹枪带棒，连连点头，似是一边思考的样子缓缓开口：“老师所言极是，如此便不能先剿匪，先加商税。若地方大户，连结地方，朝中有人，官小位卑，怕是难以成事。</p>
当寻个差池，遣人寻一家富户杀了，将其加在山匪头上。而后再加收商税，再剿匪。老师当真老成，此谋国之道竟是随口道出，学生钦佩之至。且受学生一拜。”</p>
小小年纪的欧阳发感受到了来自成年的不要脸的震撼，他是聪慧的，跟在欧阳修的身边也是有见识的，明白王言说话的意思。以他这一段时间对王言的了解，他知道，倒霉师兄是敢这么干的。</p>
小胖墩都有这个认识，更别提欧阳修了，他只是玩笑讽刺之语，却没想到王言直接说出如此成熟，又让人忍不住发凉的想法。突的，他有些后悔收王言做弟子了。他以为，日后好弟子到了地方，就算没有山匪，都得让他给造出一个山匪来背锅，好将屠刀挥到富户的脑袋上。</p>
他感觉王言要是变法的话，应该比范仲淹那帮人厉害，真脏啊……</p>
看着在那行礼的王言，欧阳修无奈的摆了摆手：“行了，你主意太多，我可教不了你。”</p>
“老师谦虚了，如今修身养性，他日必能再回中枢。若学生来春得中进士，初入官场，还要老师多多提携关照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