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重从没有这么狼狈过,身上和脸上到处是泥水飞溅的痕迹,左肩上甚至插着一块手榴弹弹片,伤口流出的鲜血染红了整个衣袖。
他起身啪啪开了两枪,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焦急的对着身旁大声喊道:“老宋,千万别睡,不然老子可把大播浪的事告诉你媳妇了。”
就不远处,宋明浩面色惨白的靠在路堤上,双手紧紧的捂着大腿上的伤口,可鲜红的血液仍然汩汩的冒着,落在地面上肆意流淌。
听到左重的话,他虚弱的说道:“没事,应该不是动脉,科长,老吴还好吧,要不是您推了我们一把,我和老吴估计都得交待在这。”
“没事,他就是被手榴弹震昏迷了,留在对岸的弟兄已经去叫支援,老古他们很快就会到,你一定坚持住,多想想家里的老婆孩子。”
左重喘着粗气回道,回头看了一眼躺在泥地里生死不知的吴景忠,脸上露出了苦笑,知道职业军人不简单,可没想到这么难对付。
小桥一被炸断,道路北侧的华人分遣队立刻发现了埋伏,同时在情报科反应过来之前,利用掩体快速贴近公路,躲到了视线盲区。
这是个很聪明的选择,一旦在旷野被堵住,就算有掩体,也要面临各个方向的射击,唯一办法就是利用公路组织防御,挡住敌人。。
因为没有人会通过毫无遮挡的路面向对面发起攻击,这是在找死,除非根本不在乎人员伤亡,否则任何一个指挥官都不会这么做。
只要能形成对峙的局面,华人分遣队就有逃跑的机会,无论是游过惠民河,还是从贴着江边撤退到下关码头,都是一条不错的路。
事实跟他们想的一样,左重不是一个拿手下生命开玩笑的人, 当然选择不动, 在自己地盘行动, 时间拖得越久对情报科越是有利。
毕竟,邬春阳就在这些人的身后,到时候前后夹击胜算更大, 而且古琦那里收到消息后会带人来支援,大不了浪费一点时间而已。
原本这种选择没什么错, 大不了行动失败让对方跑掉, 可万万没想到, 特工总部的王巴蛋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打破了双方平衡。
这帮蠢货到来后看到情报科人员趴那不动, 又没有开枪,就以为地下党被压制在对面了,风风火火的跳上了公路企图冲过去截胡。
然后, 悲剧就发生了。
华人分遣队是以打仗为生的专业人士, 当看到一群人站在光秃秃的公路上当活靶子会怎么做, 没有任何犹豫, 他们当即火力全开。
汤姆逊特有的打字机枪声在左重和手下耳边突然响起,他都能听得到对方铜质弹壳不断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丁零当啷的很是清脆。
真实的战场上,人根本不会像影视剧里那样中了枪还活蹦乱跳,大威力手枪弹打在人身上, 瞬间就会让人失去行动能力乃至死亡。
在情报科众人眼中,特工总部这二十多个冒失鬼随着枪声就像木头桩子一样栽倒, 一枪没放就死完了,正应了那句老话死得憋屈。
这事怪不了任何人, 谁让他们连问都不问,直接莽了上去, 这不是找死,是自杀,左重就是想拦都拦不住,也算是早死早投胎吧。
随后华人分遣队或许是觉得对面的对手不过如此,竟然主动发起了进攻,他们每隔几十米就扔一枚烟雾弹,烟雾很快笼罩了路面。
不愧是有实战经验的队伍, 这些烟雾弹的投掷很有讲究,单独一团烟雾是没有作用的,很容易被人锁定目标,提前做好应对准备。
可烟雾一多就没办法确定对方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想要挡住所有的进攻通道,就要分散兵力进行警戒,如此力量就被分摊稀释。
并且对方的算盘打得很响,金陵的冬天以北风居多,今天也不例外,烟雾在大风影响下会往南飘散,挡住情报科特务的观察视线。
这么一来,两方的形势发生了改变,开始变得对这帮华裔英军有利起来,他们想怎么突进就怎么突进,想从哪里打开缺口都可以。
左重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立刻命令手下散开,听到某处枪响后对周围烟雾无视野射击,这不是游戏,杀人只要蒙中一发子弹就够。
等了几十秒,其中一个特务听到了脚步声,来不及请示直接使用捷克式对准烟雾开始扫射,下一秒一声惨叫响起,随即没了动静。
接下来华人分遣队没有再做这种徒增伤亡的蠢事,双方很有礼貌的互相鸣枪以示敬意,从远处听上去热闹,可连一根毛都没打着。
情报科特务看到敌人怕了,显得非常兴奋,可等到烟雾散开,路上只有一摊血迹,看来伤者已经被对方救了回去,胜负依然未定。
更让人无可奈何的是,马路对面有一支步枪不停游走,每开一枪左重这边必然会倒下一人,全是胸口中枪,这是一个专业狙击手。
而且此人不光是对公路南侧射击,也不时向身后射击,邬春阳恐怕无法从后面发动进攻,只靠一把枪就压制了两面,对方很厉害。
左重当时就觉得觉得情况有点不妙,下令让开枪的特务离开的之前位置,梧桐街的日本人,就曾对在房顶的机枪发动掷弹筒袭击。
英国人是没有掷弹筒的,可这么近的距离就算吐头唾沫砸到双方的头上,完全用不着掷弹筒,一颗手榴弹就行,可提醒还是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