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夜重。
白日里,云荞忙着整理从阮家带过来的东西,心思全然扑在琐碎的小事上。
等到夜色渐暗,真的与沈如珩共处一室时,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两人之间存在的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
方才有丫鬟伺候梳洗,气氛倒算融洽。
丫鬟们退出去后,沈如珩坐在轮椅上,云荞坐在床沿。
两人身穿白色的亵衣,互相留意着彼此,却无人打破僵局。
过了半晌,云荞觉得沈如珩不是那种主动的人,开口问他“需要我扶你到床上吗?”
说完,她已经起身,有要往前走的意思。
“不必。”沈如珩拒绝,依旧不苟言笑,“我会走。”
云荞视线落在他的腿上。她曾经见过街上不会走路的乞丐的腿。肌肉已经萎缩,那种病态的细,一眼看去,便似乎只有骨头包着少许皮肉。
沈如珩的腿并不似他们那般。
虽然隔着衣物,却仍能让人看出粗细轮廓。
见她看向自己的腿,沈如珩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确可以。
突然站起身,向床榻走来。
虽然步履缓慢,但是每一步都走得扎实。
云荞有些疑虑,她不知道他的腿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明明自己可以直立行走,为何偏偏出入都要坐在那四方的轮椅上。
让轮椅桎梏了别人,也桎梏自己。
沈如珩脱了鞋,扭头看她。
云荞看了眼可容三人成睡的床榻,试探性问他“你睡里面?”
沈如珩不置可否,身体力行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进了床榻的里侧,躺好。
云荞也和衣躺下,目视着头顶的椽木,心绪清明,毫无睡意。
身边平白无故多出个人来,她终是不适应,却也不想如此睁眼到天明。
于是她闭上眼,听觉却变得异常敏锐,他的呼吸声她听得真切,轻微的肢体动作造成的响动也能听得清晰。
甚至连院中灯笼里烛火燃烧的哔剥声,都能听到。
她将身子侧过去,面向外侧,堵住自己半边耳朵。
云荞听到,身后的他似乎也翻了身。
半晌,她躺得难受,又缓缓将身体翻转到另一面,背对外侧。
沈如珩那边似乎安静下来,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她再没听到他有何动作,只有他均匀的呼吸在耳边回响。
缓慢睁眼,云荞心跳瞬间漏拍。
她的双眸对上他的,他的眸色极深,映着淡淡的月光,他的眸中有星星点点的光斑。
一双丹凤眼,寡淡中又带了些深情,有种矛盾的魅力在其中。
避开显得自己太刻意,云荞逞强般与他对望,心下却乱了节奏。
心脏跳动的频率如擂鼓,一下一下节奏感极强,使她无法忽略。
她的呼吸已经在她自己都没注意到时便已变轻许多,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打破如今的局面。
明月清风。
朗目疏眉。
云荞眼皮有些酸,桃花眼慢慢眨了一下,又很快与他再次对上。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沈如珩才不疾不徐地闭上双眼。
他的睫毛在下眼睑撒下细碎的阴影。
云荞也徐徐合上眼。
心绪不宁。
她又做了一个梦,面前看不清脸的人拿了绳子,要将她捆起来。
梦中的她虚弱又无力还手,只能哭着往后退。
那人却更加放肆,奸笑着满口污言秽语。
“嘭通——”
连人带被滚落了床,云荞被突如其来的变动惊醒,便见自己裹着被子躺在地上。
沈如珩已醒,直起半个身子看她。
“怎么了?”
云荞从地上起身,抖落被子上的尘土,尽量让自己语气平淡些“无事。”
明明她的眼角仍挂着泪痕,尾音轻颤,却收敛着情绪,将被子放回床上。
有值夜的小厮在外头问话,云荞也只回了无事。
沈如珩并不多问,只是从床榻上起来,将里侧的位置腾将出来。
云荞抬眼看他,道了声谢,到底躺了进去。
半夜安眠。云荞再没做梦。
只是早晨醒来之时倒不如是她做的梦。
她一只脚抬起,抵在沈如珩的腰间。
还不仅仅是贴在他的衣服上,已经有半只脚从他的亵衣下探了进去,贴在他的腰肉上。
视线顺着他的腰,移上他的脸。
他本是视线朝外的,她看他时,他恰好转过来与她相视。
……
云荞触电般将脚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