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中的摇椅上半躺着一个身着青衫的姑娘,悠哉乐哉得嗑着瓜子,穿着素色织锦鞋的一双纤巧的脚随着摇椅的晃动悠悠摆动。
“哎呦!”来人神色匆匆,面上带了几分无奈与恳求,“姑奶奶,你别拖着了,宾客都在前院等着呢!”
“爹呢?”藤椅上的姑娘合了眼皮,轻声道,“爹不来,我就不去。”
“有些困了。”脚尖轻点地,摇椅缓缓停了下来。
“还没有什么本事呢,就开始摆起架子来了?”浑厚的嗓音直从院外穿进院中,在庭院中回荡,出口字字铿锵,“是不是还得我求着你去!”
男人声音中带了些怒意,反倒是姑娘不为所动,甚至心情不错地还了句嘴。
“倒也不是不行。”
“你这孽子!”
“爹!”
中年男人被先前进来的年轻男人打断,提醒着此行的目的“劝云荞要紧。”
少女从藤椅上起身,背着手盯着面前的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笑声如银铃“你们当真以为,你们想我嫁谁我便嫁谁吗?”
随即笑容一敛,阮云荞面上无波无澜“如今这世上,谁家不知道阮家有个嚣张跋扈的嫡女。”
“你也知道自己嚣张跋扈!”中年男人气的一个步子没有站稳,年轻男人连忙扶了一下,中年男人借力站稳,愤然道,“有了点莫须有的名声就引得你如此目中无人!”
“爹。”阮云荞打断男人,“您知道我的性子。我不点头,就算您收了人家的聘礼,也成不了这门亲。”
阮岑气上心头,抖着手指着阮云荞,一时说不上话来。
“前院的宾客,您想攀附也好,不想攀附也罢,那是您的事。”阮云荞半握手,垂眸端详自己的指甲,“笈礼结束,并不代表我立刻就要成亲。”
甲床红里透粉,指甲弧度修了圆润,只是最近没有心情打理,微微有些长了。
“世上哪有!”
阮岑的话还未说完,云荞便接上“哪有婚姻自己做主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简直不知羞耻。”
衣袖被阮岑挥得猎猎作响,唇边两撮胡子都跟着肌肉不住抖动“成——”
“成何体统!”云荞立刻接上,明明场面如此剑拔弩张,她却笑出声来。
“你是要气死我!”
阮岑重重坐在石凳上,一掌拍向石桌,声音很大,云荞不由得咧嘴。
果真看到,阮岑的脸色瞬间涨红,一直红到脖梗,甚至都能隐约看到脖子上暴起的血管。
看起来就很痛。
可能因为儿女在场,阮岑顾着形象不好表现出来,只是胡须似乎抖得更厉害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是要有的,只是夫君要我自己决定。”阮岑因手痛默不吭声,云荞趁机补充,“爹应该比我更清楚,外头那些宾客愿意来往的缘由。”
“还有,”云荞的视线落在身旁站着的兄长身上,“您宠妾之实,世人约莫也都心知肚明。如若您想我嫁个好人家,就得把管家权还给母亲。”
“阮云荞你什么意思?”阮云慕忍不住反驳。
“都给我闭嘴!”阮岑脸上的余红未消,“这家还轮不到你们两个做主!”
阮云荞的生母林秀云是个温软性子,上一世也是她将云荞培养成明礼温婉的性子,养出第二个她,才会任由所有人摆布,甚至连死亡都由不得自己。
林秀云只生了云荞一个女儿,生她的时候难产,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同时,也再不能生育子嗣。
阮岑只有阮云慕一个儿子,也因此他放任阮云慕的生母何明琴在阮家放肆。
对于后院的管理权也都在何明琴的手中。
林秀云并非没有管事的头脑,只是从不愿意和人争抢,才一直落于下风。
不被人放在眼中。
“今日是你笈礼之后的筵席,不是我的!”阮岑撂下话,“你不露面,以后你也不用嫁人了!你自己掂量!”
说完,人又把袖子一甩,气汹汹地出了院门。
云荞并没打算真的不露面,她要的只是不服管教的名声,并不是不明事理的纨绔小姐。
阮家有钱无势,如果真的想脱离前世的阴霾,她必定要选一个家世优于上一世夫婿的人家。
阮岑前脚离开,林秀云后脚便过来劝她。
她当然当作应了林秀云的话,去了前院。
这些年以来,阮家的发展态势宛如顺水行舟。皇帝鼓励经商,阮岑也凭借此谋了个有名无实的虚职,所以来的宾客并不算少。
京都大部分适婚才俊都在筵席之上。
有她略有些眼熟的,也有前世今生都没过多印象的生面孔。
她的视线被角落的轮椅吸引。
全场宾客几乎全都行端坐正,只有一个人坐在案前微微驼着背,掩唇轻咳。
身旁的女使丫头轻声在她耳边提醒“这是沈家嫡长子,病的久了,听前院小厮说坐着轮椅来的。”
云荞知道。
前世,沈如珩大病一场,沈家来人替沈如珩求亲冲喜,却被阮岑一口回绝。
后来他身体好了些,却再没有娶妻。
听说,家里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沈家算是没落的皇族,如今圣上姓沈,与沈如珩本算一家。